等秦安回来时,许迦叶已经重新躺在床上了,她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而平和,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望向秦安,语气中透着几分轻快:“你回来了,不必查了,我要杀了他。”
因为些许怀疑便下定决心杀人听上去有些奇怪,但她一定要把所有危险都掐灭于萌芽之中,真要因一时的疏忽落到了别人手里,等待她的便有可能是长达数年的折磨。
即便能勉强活着,出来后也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里去。
秦安听了许迦叶的话丝毫不觉得突兀,笑道:“督主,您准备怎么送他走?这次弟兄们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许迦叶阖上眸子,语调温和:“不必闹得那么大,张太医已经改良了‘不问归期’,等谢凌恒下次再来府中拜访的时候,不要拦他,请他进来,给他倒上一盏茶也就是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谢凌恒还没来,薛柏清倒是先他一步来了。
偷心啄吻
李砚辞言薛柏清谋反一事疑点颇多、不排除有人刻意构陷,把薛柏清从狱中放了出来,却未使他官复原职,而是把他贬去了沧州,令他即刻赴任。
薛柏清来许迦叶府中拜访,说想要见她一面,向她辞行。
许迦叶以病重为由推拒了,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她咬掉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对秦安道:“你且回他,相见争如不见。”
与其见了以后生厌,不如不要见面,她到底因那些画对薛柏清心生芥蒂。
薛柏清一袭白衣站在府外,听了秦安的话,沉默了许久。
他方才在巷口恰好看见许迦叶神采奕奕、眉眼含笑地进府,手里还举着一个冰糖葫芦,哪里像病了的样子,她只说不想见他便好,何必编出这样于己不利的理由。
他轻叹了一声,嗓音清冽如山中泉水:“请转告她,那些画的事我已经遣人去探查了,让她不要为此烦心,务必保重好身体。”
言讫,他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去。
对许迦叶命秦安转述的那半句诗,世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见解。
与其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另一种解释则是——相见不如怀念,见后反惹相思。
她想表达的自然是第一种意思,他不强求,便当做是依从第二种寓意吧。
薛柏清走到巷口,转身回望身后的府邸,院中的银柳向天际不断生长着,比院墙高出了一截,满树的银芽随风摇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洒脱至极。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许迦叶无情,反倒是好的,若是对所有人都无情,那便更好。
等他部署好一切,她便能多一个选择,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与她的自由与快乐相比,他的情爱不过是私欲,不值一提。
薛柏清离开的那天下午,谢凌恒便来了。
许迦叶想到她向来拒绝见他,要是立刻便把人迎进来,反倒会令人生疑,便像往常一样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无法见人,谢凌恒亦如往日那般在府外一味痴缠。
“她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了。”谢凌恒道,他还不清楚许迦叶是真病还是假病吗?她怎么老是拿这一套说辞糊弄他,也不知道避讳,京城这地方可邪得很。
秦安见谢凌恒找死这么积极,回道:“那侯爷您便等着吧。”
谢凌恒等了半个时辰,寻了一段无人看守的院墙,爬墙进了院子。
他刚一落地,便瞧见许迦叶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她的眼睛闭着,头微侧向一旁,呼吸平稳而绵长,看上去睡着了,地上落着一本书,想来先前应当是在看书。
这姿态实在是可怜可爱,谢凌恒缓步走到了许迦叶身边,蹲下身子静静地望着她。
阳光下,许迦叶的皮肤白皙而柔软,像是雪白的糯米团子,脸上细小的绒毛散发着蜜糖一样的光泽,看上去甜津津的。
他凑近些许,仿佛能闻见她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香气,迷得他晕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天地为何物。
受到搅扰,许迦叶眼睫轻颤,醒转了过来,睁眼看向来人,愠怒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镇定,细听之下似乎又带着几分惊慌,捡起地上的书,使足力气朝谢凌恒扔了过去。
谢凌恒没有闪躲,单手接住了书,塞入自己的衣袖之中,许迦叶既然给了他,那这本书便是他的了。
“你的属下向来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想来今天是他们懈怠了,竟让我钻到了空子,好在我不是什么坏人,不然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把你从头到脚亲了一遍了。”
许迦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眉眼间一派冷意:“不请自来是为贼,谢侯爷空有骁勇善战的名头,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品行。”
谢凌恒依旧蹲在地上,笑望向许迦叶:“不问自取是为盗,许掌印品行高尚,不是也行强盗之举吗?”
许迦叶冷笑道:“你是在说雀儿?我就是要带走它,你又待如何?我可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请侯爷不要给我扣高帽子。”
“掌印行青方之举,不算强盗吗?”谢凌恒笑道,明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方是传说中的异兽,喜好人心,盗而食之。
许迦叶眉头紧蹙,拂袖而起,转入书房,没有再给谢凌恒哪怕一个眼神。
谢凌恒立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脚跟上了,在书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书房的陈设极为风雅,书架、书案、圆桌高低错落,清玩花草点缀其间,少堆金积玉的富丽堂皇之气,给人以清静中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