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三十多度的高温天里,铃铛只觉得一瞬间凉了下来。
“你……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对……对啦……你的话不能相信……”铃铛安慰自己许安是个傻子,她说的话不能信,余光瞥了眼那间黑漆漆的堂屋,求救的信号刚发出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
“别叫,别叫。”
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欺身而上,铃铛慌忙后撤,可她现在坐在椅子上,靠背断了她后退的路。
而身前,许安的胳膊拢了过来,看起来细弱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一侧,甚至她的膝盖也抵了过来,就搁在椅面上,分开了铃铛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她怀里。
完全逃不开。
她说:“小铃铛,我是姐姐啊,是死了十九年的姐姐。我妹妹昨天就死了,你忘了吗,这还是你亲耳听到的,她吊死在槐树上,身体离了魂儿,叫我钻了进来,这才有机会来找你啊。”
铃铛死命摇头,她想喊,可声音悉数被许平捂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
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她有影子,为什么铃铛会看到那张红纸,因为许安被许平占了身体,她是个‘人’,也是个鬼。
那许安呢?许安的魂呢?铃铛瞪大了眼睛,更多的疑问朝她奔涌过来。
为什么?‘死而复生’的许平要来找她?
“你一定想问,我妹妹的魂儿在哪。”许平垂首,声音低低地,宛若幽魂低诉。
她好像是铃铛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知道铃铛心里想的什么。
“她就在这呀。”
许平吐出一口气来,冰冰凉凉的扑到铃铛脸上,她们几乎面贴着面,鼻尖几乎要碰上去。
铃铛更害怕了,黑瞳仁几乎要缩到一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将许平的手都沁湿。
她甚至能感觉到另一股视线,来自死在暴雨夜的许安的魂儿,她就在院子里,漠视着黑漆漆堂屋里的神佛,兀自盯着她看,就像从前,她坐在槐树底下,也是这般自以为隐秘地注视着铃铛的背影。
“别哭,别哭。”许平似乎紧张起来,她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浅笑,捂着铃铛嘴的手都松了不少。
就在铃铛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可怜自己放过自己时,许平却不紧不慢地俯身,浅粉唇瓣衔住了一颗将将要滑至面颊的眼泪。
铃铛:……
她再度瞪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许平满脸微笑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啊?
变态吗?
现在不该是说为什么要来她的事吗?
怎么突然就……?
甚至对方还能一脸品酒似的餍足感说出:“小铃铛,你的眼泪是苦的。”
这是苦不苦的事吗?!
“呜呜呜……”铃铛挣扎地更厉害了,鬼和变态这两种都是她害怕的,可现在,她居然遇上了这两者的结合体!
“不喜欢我这样做吗?”许平一脸无辜,随后说出了让铃铛更加惊恐的话,“那让许安来?你应该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你吧。”
铃铛觉得自己好像是这死鬼两姐妹的玩具,两个按键随机切换成自己都没见过的模式。
她重重摇头,连汹涌的眼泪都不敢流了,硬生生止在了眼眶里,泪花朦胧遮住了视线,连带着许平那张过分柔情的脸都看不清。
她格外怜惜的用手指描摹着铃铛的眉眼,带着些喜色道:“我从前,也和她那般在这里看着你,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我看了你好多年。从恨不得到爱不能,我挣扎了好些年。”
铃铛又不敢动了,许平的手指格外阴冷,抚在脸上好似一块冰直触上皮肤,叫她发自心底的又疼又冷。
许平静静地叙述着,她说:“就是在这棵枣树上,这棵枯树顶上,我看了你许久。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和我一起长大,为什么她能站到阳光底下,而我却要永居黑暗中,不得往生?”
她情绪安静,似乎只是背出一段书上的话,可每一句话,都令铃铛更加震惊。
“我想过要杀你的,可次次都失败了,娘娘阻止了我。于是,我就在这枯树顶上看了你一年又一年,你一点点长大,成了一个明媚的姑娘,上了大学,有很多朋友……”
她的话甚至连不成句了,铃铛只觉得不妙,她一想到有只鬼曾经监视着她的生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小到大,一只鬼一直在枣树顶上穿过那扇小窗盯着自己,她仇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睁着赤红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也许午夜梦回的那些噩梦都有她的一份……
那些个……那些个供了那么多年的神佛,怎么不出来管一管呢?
他们就由着自己被一只鬼盯了那么多年,现在都找上门来了也不出来管吗?
铃铛几乎要绝望了,她仰面靠在椅背上,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忽然张嘴咬住了许平的手指。
她用的力气很大,牙齿几乎要刺进许平的薄薄的皮肤里。
可许平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痛苦的痕迹,就那么微笑着用和善又温顺的目光望着铃铛,甚至带了些鼓励。
天老子的!
铃铛心里骂了一句,缓缓松了嘴。
她这么做在对方看来一定相当可笑,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你到底想干什么?”铃铛破罐子破摔,迅速说出这句话她立刻闭紧嘴巴,然而许平并没有再次将她的嘴巴捂住。
她笑盈盈地看着铃铛,开了口:“小铃铛,你真可爱。”
铃铛眼角抽了抽,在恐惧之余生出了几分荒诞,所以我请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