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担心疯了,疯了一般嘶吼着喊人,来不及阻止只能拼了命地去拿他力所能及处所能拿到的任何东西去砸那刺客。
就在江瑢予一闭双眼,平静地等待暗卫将这刺客解决之时,却先听见沉重一声嘭响。
是肉|体轰然砸地的震动声音。
江瑢予陡地睁开那双清泠泠的凤眼——
一道劲悍凌厉的身影当空落下将那刺客狠狠踹出一丈远,紧接着江瑢予就见那刺客仰倒在地,蒙在脸前的黑巾洇出了一块浓稠的褐色血迹。
“陛下!”
小太监不可置信张大了嘴,他尚未回神,只能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一道黑影,将江瑢予不由分说按进了怀中,一时间顿时懵住了,不知道是该先喊人处理地上的刺客尸体,还是先骂面前的青年大胆。
大不大胆不重要,抱都已经抱了。
江瑢予全程愕然看着沈韫将他从头细致妥帖地检查到尾,看着青年压紧蹙起的眉峰,江瑢予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他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韫闻言,方才紧紧抓着江瑢予皓腕的手蓦地一僵,他顿时抓也不是,放也不是。青年垂眸对上江瑢予那双平稳镇定却略显讶异的眼睛,一时间喉咙发紧,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
他甫一张口,紫宸殿大门就被人急促推开,以齐湛为首的禁卫军瞬间呼啦一下全涌了进来:
“陛下!保护陛下!”“陛下没事吧?!”“快快快,将刺客抓起来,立刻查清此人来历——”
沈韫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蹩脚解释就那么艰涩地咽了回去。
他就像失语一样怔怔看着江瑢予笑意吟吟没有所谓地和齐湛打交道,“朕无事,不过是个小刺客而已……是,幸亏沈统领赶到……不用请太医,叫他们都散了吧。”
“是!”齐湛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江瑢予打发了出去,眨眼之间刺客就被禁军带走,地上那一滩血污也被清理地一干二净,所有物件瞬间恢复原样。
高福胡乱套了衣服急匆匆赶过来,看到沈韫在场,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才终于放了回去,安心将江瑢予交给他,自己拽着小太监的耳朵三令五申地出门教训去了。
沈韫就这么看着殿内人来人走,人还杵在原地,眼珠子却时刻紧跟江瑢予。
一直到室内烛火都被伺候的宫人重新添置了一番,他还没有开口。
江瑢予耐不住了,披上一件金色描金龙纹披风,在软榻上靠了下来,抬眸问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吗?”
沈韫走了过来,深深望着江瑢予的眼睛,江瑢予也同样回视他。
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但还是被沈韫硬生生压了回去。
沈韫注视江瑢予的眼睛,一眨不眨回道:“今夜翰林全体轮值。”
桌上刚添的烛火陡地呲啦烧了一下,火星燎黑了芯子。
尽管还有其他烛火点着,但那突然的一晃,还是让江瑢予白皙的脸颊黯然了一瞬,沈韫心脏也跟着一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江瑢予好像不太高兴。
可这根本毫无来由。
这已经是他一时之间能想到的最好借口了,沈韫紧张抿唇等待江瑢予说话。
“这么说,倒是朕耽误你的事了。”半晌,江瑢予忽然哂笑一声。
随着眼角眉梢的舒展,江瑢予细腻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烛光下纤毫毕现地展露开,连带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熠熠生辉地发亮。
沈韫再看不到一点不悦,之前的一切都恍若是他关心则乱下产生的错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微臣不敢,保护陛下是微臣的本分。”沈韫拉开距离,像他以往每一次都克制得很好那样。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这个人身边,而不被无情推开;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肆无忌惮却又默默守护,而不被狠心抛弃。
即使他心如刀割。
一句君臣,彻底生分了两人之间的情分。
江瑢予一时怔然无言,只是微微垂下了浓密卷翘的睫,纤长深黑的睫毛在他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
不知怎么,沈韫在那一刻竟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揪心生疼。
江瑢予再次淡然开口,沈韫又觉得刚才是他太过紧张江瑢予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刺客禁军会查。既然无事了,你就下去吧,最近事关盐制改革,有不少条文敕书都需要翰林编纂整理,忙些也是正常的,你犯不着过于担心。”
“是。”沈韫没想到江瑢予会和他解释,他刚启唇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种沉默诡异的气氛,江瑢予就先疲惫一摆手,“退下吧,朕乏了。”
“是。”沈韫喉口苦涩,却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转身退下。
那一整晚,紫宸殿烛光未灭,江瑢予一夜未睡。
而沈韫也以瓦为席,在殿顶整整陪守了他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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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月,江瑢予都没有再见到沈韫,他只要稍微避而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眼底。
盐制变革行动地极快,夏立淳没有意见,再加上他的积极提倡,原本一个月的工作量硬是在半月之内就筹备竣工了,即使偶有小插曲,也很快就翻过篇章。
之前遇到的刺客便是其中一件,他是哪个大臣手下的人江瑢予心知肚明,却也压根不在乎。
他们的主子很快都会在朝堂风云诡谲的局势中被绞杀殆尽,一个根本伤不了他分毫的刺客,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何况,这种没有意义的刺杀近一年已经很少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