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脚腕传来的阵阵无力,用尽全力奔向无垠广阔的夜空。
「陆昭昭,你不要命了?」似看穿我的企图,一步之外的谢厌脸色终于变了,眼中由不屑转变为极致恐慌。
他猛地朝我迈出一步,旋即挣扎起来:「故意在我面前寻死,你又在卖弄什么?陛下只是出于担心才会抛下你先救长乐,人命在你面前不如一场大婚吗?
别再执迷不悟,主动向长乐与陛下道歉,郡主仁慈定会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原谅你,别再。。。。。。」
谢厌骤然顿住,在他震惊的注视下,我如翩跹蝴蝶张开双臂跨出围墙,对着城下皑皑白雪纵身一跃。
月色与雪色之间,我看见第三种颜色,那是妈妈慈爱地笑脸,寒风裹着大雪吹得我脸颊生疼嘘眯起眼。
再冷的风吹不散炙热滚烫,剧烈跳动的心。
我想回家,再看一眼爸爸妈妈,劝他们趁着年轻再生一个,这次说什么都要听我的。
足够幸运的话,我应该可以亲眼看着弟弟或是妹妹降生。
北国十八年经历的种种,全当是南柯一梦,哭过的笑过的爱过的,请无情的寒风全部带走。
风在耳旁咆哮,近了,我几乎看到守兵抬起头那惊恐的目光。
十米的距离,生与死之间,每一滴血都在叫嚣着欢愉,我唇边攒出微笑。
然后,下一息,一只大手死死箍紧我的腰间,下落暂缓。
是谢厌,他愤怒的嘶吼响彻在耳畔,身体明明在上移,我却如从天堂跌进地狱,恶鬼的狰狞与纠缠。
我长吐口浊气眯起眼,不知凤袍太重还是他学艺不精,阻止带回我已耗尽内力,此时谢厌一只手扒在墙头上,另一只手还不忘死死箍紧我。
「松手。」我呼吸困难,语气略显不耐。
谢厌却露出儿时倔强模样,我的不配合让他分外吃力,双眸浸染上一抹血色,字字泣血:「陆昭昭,长乐从未伤你性命,你选择今日求死,是想让她余生都活在自责痛苦中吗?」
「滚。」不想死前再被女主恶心,我开始在他怀中剧烈挣扎,手肘袭腹双脚来回踢腾。
3
谢安为了带回我,用他那三脚猫的轻功跃下,这会儿自己都力竭了依然不肯松手。
随着我的挣扎,他越发吃力,我俩此刻挂在城墙上的样子狼狈又危险。
他不由放软语气:「姐姐,再闹下去我可真要陪你一起葬身冰天雪地了。」
像只炸了毛的刺猬露出软乎肚皮,我视线恍惚一瞬,仿佛又回到我们抱团取暖互为彼此依靠的那些年。
彼时,我才失去双亲为父母收敛尸体时恰巧捡到没断气的他,谢厌理所当然成为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地至亲。
从不拒绝他的要求,所有的宠溺与偏爱,成为他日后袭向我心头的尖刀。
我目光平静抬起头,黑暗下,少年眼波熠熠流转着讨巧乖萌的色泽,如他儿时提出无理要求央我应下那般。
我没忍住…笑了,他该不会以为这招对我依然有用吧?
我说:「那你死啊!注意点,别脏了我回家的路。」
谢厌装出的乖巧一瞬间破裂,眼神蓦地阴鸷下去,像是无法接受最爱他的姐姐亲口让他去死。
双目死死盯着我,似要将我洞穿看进心底,手上不自觉放松力道。
好机会!抓准时机我再次全力下滑。
「在那里,快救人,」下一瞬,四面八方传来惊呼,谢厌骤然回神,猛地重新一把将我手腕捏紧。
刹那间心如擂鼓,他刚刚…差一点便松开拉我的手,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他不敢深究。
任由御林军把我二人共同带回高墙,双脚落地后,他一双眼一眨不眨,挥手让人将试图再次跳墙的我带下高处。
「你们散了,谋害长乐姐姐的凶手绳之以法前,我也责任也有义务看好她。」
「陆昭昭,你最好老实点。」说着说着,谢厌猛然偏过头,潮气涌上双目渐渐红了起来。
在发觉我从始至终在未多看他一眼,顷刻间,整个人委屈地像个一百斤的宝宝。
余光里,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落寞黯然。
不,一定是我瞎了。
唇角弯了弯,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谢厌身为承恩侯府外室子,被祖母所不容杖杀一卷草席丢出京外。
捡到他时背部已经化脓腐烂险些被野狗分食,救回日后哪怕精心养着,那几年他也总比旁的同龄人矮小孱弱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