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看见了。
这一刻,过去不断积压在心底各种情绪,终于无法再抑制,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发出着低吼:
“阿兰,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你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们?”
吼完,他坐在地上,哭了。
“爸爸,不哭。”李追远上前,想要帮父亲擦拭泪水。
却又正好迎上了母亲的目光,他当即停下了所有动作。
李兰闭上眼,过会儿,又睁开,然后她转身向外走去,留下原地的父子俩。
李追远看着前方,锃亮的瓷砖上,倒影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
“为什么你还在?”
床上,对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自己”,李追远问了第二遍。
可对方,却依旧没给出回答。
李追远摇了摇头:“谢谢你,帮我在那次检查里骗过了医生,但你不存在的。”
自己,没有精神分裂。
话音刚落,薄被落在了床上。
先前那个裹着它瑟瑟发抖喊妈妈的“自己”,不见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四周,忽然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浓密的黑暗终于褪去,转为一种淡墨泼洒出来的灰。
但至少,能见度是上来了。
李追远慢慢站起身,再次环视四周。
他是站在床上,却又像是站在船上。
因为周围,是漆黑翻滚的江涛,而江水里,则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尸体密密麻麻,如同望不到尽头的稻田。
“太爷说,坐斋后我就能恢复正常了。
可为什么,我还是做了梦。
而且,
还是这样的梦……”
此时,江面上好像是起风了。
风从那些尸体间穿过,带来死倒身上独有的尸臭。
比稻香,浓郁无数倍。
李追远站着看了很久,他甚至还走到床头位置,用手撑着床栏看。
他不知道这个梦还要持续多久,自己好像也没有主动醒来的办法。
不过……
李追远在床上坐下,将乱了的薄被整理,再整齐折叠,躺下,将被子盖在自己肚子上。
嗯,
他准备睡觉。
……
“嗯……”
李追远睁开眼,外面的已经天亮。
他知道,自己真的醒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李追远不由疑惑,难道在梦里睡觉,就是真正的深度睡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像昨晚那样的梦,他不仅不介意了,反而有点留恋。
毕竟,再恐怖的噩梦,经历得多了,他也能习惯。
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脖子、手腕和脚腕上的黑线圈,居然自己断了。
太爷说早上就能剪掉的,应该不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