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留下一片歪歪扭扭的沟壑,任谁看都是没学过的人才能打出来的香筋。殷妙妙放下香箸,摸了摸自己烫的脸颊。
“民女手笨,让王妃见笑了。”
“第一次这样已经很好了。”王昭萱夹起盛着香料的云母片,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接下来只要开一个孔,把云母片放上去就成了。开孔时要能触到里面的香炭才行。”
她夹着云母片不好动手,明摆着是要殷妙妙来。
殷妙妙轻移右手,脑中灵光一闪,越过香针重新拿起一根香箸,对着香灰的顶部插了下去。
“这样也行,不过一般是用香针。”王昭萱的笑意更深。
“啊,民女记住了。”
殷妙妙总算将烫手山芋一般的香炉还到王昭萱手中,借着喝茶偷看她的表情。
“王妃,到小公子习字的时辰了。”彩枫近前提醒。
殷妙妙识趣地起身,“那民女就先告退了,多谢王妃教民女熏香。”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王昭萱似乎意犹未尽,“过会儿我让人送一套香具去你那里,下回我们再一起熏香。”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殷妙妙已经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不解地看向王昭萱。
“九月武陵郡的内官会来王府述职,姑娘不如先跟他去武陵看一看,回来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人都说武陵王妃知情达理、温柔可亲,殷妙妙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王昭萱这个毒妇,要是自己九月真跟着那什么内官走了,这辈子就别想再回陛下身边。
“不敢劳烦大人,去武陵是淑媛恩典,民女不敢再有他意。”
“好吧,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人走之后,彩枫正欲问,却见王昭萱按着额角,用疲惫的声音说:“彩枫,什么也别问,让人盯紧她。”
她目光凝在殷妙妙用过的那只瓷杯上。
浮云杯由胚质致密坚硬的青瓷烧成,能长时间保持茶汤的温度而又不烫手。普通的青瓷杯在触碰杯子时很难完全感受到茶水的温度,而浮云杯的特别之处就在这里。
青釉的杯壁上有一处比周围更薄透七分,注入茶汤后隐隐泛白,状似浮云。喝茶前轻触此处,便能知晓杯中茶汤的温度。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殷妙妙虽然极力伪装,想让人相信她对熏香一窍不通,但从碰到那只杯子起,她就已下意识地将浮云转到了食指处。即使到后来茶早已放凉,她每每举杯之前都会先轻触试温。
浮云杯烧制不易,自然价值不菲。她嫁来时送过姚淑媛一套,但锁在库里从未取用过,连西阳王妃来时姚淑媛都不肯拿出来用,更何况是殷妙妙。
王昭萱兀自笑了一声。
握杯的习惯镂骨铭肌,只怕这浮云杯上辈子都被殷妙妙用烂了。刘琮啊刘琮,你可真大方。
她与殷妙妙同是重生,但差别在于她只能通过并不完全客观的史书了解前世之事,偶尔的梦境提供的有用信息也少得可怜,但殷妙妙却实实在在拥有前世的记忆。
史书能告诉她战争的结果,却不能告诉她身边人的偏好喜恶。
她知道的事殷妙妙也知道,她不知道的殷妙妙同样了如指掌。
这可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