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飘来一个:“好。”
这次考试陶琢依旧没能和严喻分到同一个考场,甚至不在同一层楼。
但和严喻在四楼分别时,陶琢很自觉地掏某人书包,摸出一支严老师用过的黑色签字笔,捧在手心欢天喜地飞上楼去。
第二天上午考完理综,高二学生率先冲向饭堂抢占高地,整个用餐区域瞬间“嗡嗡”作响,全是大声对答案的贱人。
这种场合怎么会少了乔原棋呢?乔原棋从不缺席,举着筷子,大谈特谈物理压轴题最后一小问的隐藏条件。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人忍无可忍,爆发了,举起乔原棋的菜盘:“再聊你那破物理就把你饭扬了!”
陶琢见状,轻描淡写地掏出手机:“语文选择题第一题是a,第二是c,文言文翻译的重点字词是……”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乔原棋瞬间噤声,十分谄媚地递来一只甜辣酱炸鸡腿,试图堵陶琢的嘴。
只有单宇最倒霉,千躲万躲还是被灌输了一耳朵答案,揪着两个人的脖子怒道:“我说你们互相攻击能不能别误伤无辜啊!”
一桌人哄堂大笑,在轻松的氛围中吃完了这顿饭。
陶琢起身,还了餐具往宿舍区走,刚下楼梯,看见严喻正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戴着耳机似乎在等人。
那是一中校内最高大繁盛的一棵香樟树,枝叶茂密,如伞如蓬,将光影筛作斑驳的星点,如碎金般洒在严喻身上。
严喻似乎察觉了这一视线,转身来看,见是陶琢,便摘下耳机,两手插在裤兜里,显然是在等他。
陶琢心里一跳,莫名雀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严喻,和他一起进自习室。
按一中的规定,每天中午,走读生可以回教室抓紧时间写作业刷题,住宿生们却只能躺在床上睡午觉。
像这种下午要考试的日子,中午想复习,躲在被子里偷偷翻单词,还得小心被宿管抓到,一心二用非常憋屈。
大概是考虑到这点,午休铃响,严喻从他的老位置上起身,路过陶琢身后时低头,似有若无飘下一句:“出去吗?”
陶琢扭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严喻似乎笑了笑,拎着陶琢衣领,一拽,把人拉走了。
两人先用被子裹着枕头,在各自的床上伪造一个人形,然后做贼一般鬼鬼祟祟溜下来,避开宿管视线,蹑手蹑脚跑到宿舍后墙的位置。
陶琢这才发现,墙边也有一棵香樟树,因为树干的生长挤压,红砖墙在这里被挤垮,陡然一矮,露出一个空隙。
所以只要试图越狱的学生身手灵活,踩着墙根那些不知是谁悄悄垫好的砖,就能轻松翻出宿舍。
严喻先爬上去,又把陶琢拽上。
两人溜出宿舍区,在小花园坐下,开始安静地各自复习英语。
世界很安静,只有吹动树叶的风,和不时打个哈欠、在人脚边滚来滚去的猫。
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时间被晒得鎏金般璀璨,缓慢滚动,流连忘返,仿佛不肯从人的指缝间离去。
陶琢正苦思冥想盯着一道短文改错,死活找不到最后一个错处,严喻忽然一动,说:“最后一行。”
陶琢扫过去,发现是从句的关系词错误。
“你偷看我!”陶琢佯怒道。
“谁让你做题那么慢。”严喻理不直气也壮。
陶琢自知说不过他,干脆顺坡而下,把严喻当搜题软件用,一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地方,就揪一揪某人衣角求答案。
唯一的问题是,名叫严喻的搜题软件太过智能,如果题目偏难,严喻会带着那有一点但不多的耐心,顺手给陶琢指一指。如果题目太简单,甚至有点弱智,严喻就会皱眉,带着一丝不满戳开陶琢的额头,意思是让他自己想,陶琢就只好缩回去苦思冥想。
午后蝉鸣长远,阳光炽热。
陶琢做着做着,眼皮开始打架。
因为四下里找不到软的东西当枕头,看了一圈,最后在严喻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心安理得躺在某人大腿上,一腿屈立,一腿伸出长椅摇晃,头枕着严喻膝头,很是舒服地打盹。
于是严喻左边躺着陶琢,右边躺着两只小猫,所谓猫狗双全,莫过如是。
陶琢躺了一会儿,嫌太阳太晒,把英语练习册当被子蒙在脸上。孰料在重力的拉扯下,练习册慢慢下滑,最后掉到地上。
阳光瞬间落下,晒得眼睛刺痛,陶琢皱眉睁眼,却一下望见严喻的脸。
……严喻真的长得很好看,陶琢忽然这么想。
鼻梁很高,棱角分明,五官的比例都恰到好处,还有一双总是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黑的眼睛。
陶琢一时恍惚,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喻,陷入了某种呆滞。
严喻大发慈悲地让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淡淡道:“看我做什么。”
陶琢倏然惊醒,立刻闭上眼睛,嘴硬:“谁看你了。”
严喻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翻他的作文素材。
过会儿陶琢把练习册往上一拉,挡住自己的脸,闷声道:“那你也不准看我。”
严喻不置可否,只是一挑眉:“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陶琢:“………………”
陶琢百口莫辩,还欲找借口,严喻已经从旁拿过自己的校服外套,顺手盖在陶琢脸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行了。睡觉。”
那一瞬间,茉莉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陶琢感觉胸膛下方的心脏毫无缘由般狠狠一跳。
就在这安静的金色长河般的午后,仿佛是对另一颗心脏跳动而鸣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