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班纳特家的姑娘,也不是个个都合适。像简,她太耀眼啦,你和她站在一起会完全沦为陪衬。”爵士夫人愤愤的说:“先生们年轻的时候总多少有些肤浅,他们会被美丽的外表吸引,就算被个大美人落了面子也不会怪罪她。况且简温柔和善,就算拒绝人,也不会叫人难堪,你同她交好,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可伊丽莎白就不一样了,这个姑娘伶俐任性、长得还不如她姐姐好看,而且她天性有些缺憾,跟她那个古怪的父亲一样,有时候太刻薄直接啦,她那张小。嘴说出来的话总会得罪人的。偏偏她在乡下也还称得上好看,能吸引一些体面的先生的注意,这不正是
为你量身定做的朋友吗?”而班纳特家其他的女儿的年纪就太小了,等她们有人追求的时候,夏绿蒂就真的成了老姑娘啦。
夏绿蒂打断她妈妈的话,突然对这些从小听到大的教诲感到厌烦:“哦,妈妈,您说的都对。可我得看清事实,事实是伊丽莎白已经跳出了乡下的圈子,她到城里去了,难道你认为我能借她的光得到一位城里的先生的求婚吗?这可太荒谬了!”
“况且,我和莉齐做朋友,是因为喜爱她的为人,并不是想要卑劣的算计自己的好友!”夏绿蒂握紧胸口,为自己的心无力的作辩解。
“蠢姑娘,蠢姑娘!谁叫你卑鄙的算计朋友了?”卢卡斯夫人勃然大怒,脸都涨红了,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我简直恨不得再不管你,任凭你落得个穷困潦倒的悲惨下场去吧!”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你拣了她不要的,为她解除了烦恼,免的她被不喜爱的人纠缠;又替她抚慰了被冒犯的先生的感情,避免她被人记恨——正因你把她当做朋友,才会愿意为了你们的情谊做这些事情!”
夏绿蒂的眼泪落到小兄弟的脸上,惹得不懂事的小男孩咯咯的笑起来。卢卡斯夫人把他小心的抱进自己的怀里,缓下神色,说:“好啦,别哭啦,我猜想伊丽莎白到城里以后染上了高傲的坏毛病,怪不得你委屈,宁可不听话也不愿再和
她交好。可你得知道,亲爱的夏绿蒂,一个乡下姑娘贸贸然闯道城里去,还是伦敦那样的大地方,必然会遭人小看,她不知道得有多想念乡下朋友的关怀呢!只要你释放足够的善意,我敢说,用不了一天,就能唤醒你们的深情厚谊。”
“那没什么用。”她女儿回答,“莉齐总是要回到城里的,到时候又会冷淡下来。”
爵士夫人凹陷的脸颊肌肉抽动一下,没好气的说:“我会请爵士先生每个月给你些零用钱,你可以给她写信,你必须给她写信!”
其实卢卡斯家的经济状况并不窘迫,威廉·卢卡斯爵士在梅里顿做生意时赚到了一笔挺可观的财富,直到他有幸获得爵士的荣誉,才因为要脱离商人身份放弃生意,搬到朗博恩附近居住。这笔财产,足够他们一家舒舒服服的生活了,可爵士夫人生性节俭老派,她深深愧疚于把两个儿子生的太晚,想要尽量的补偿他们,于是夫妇两人决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才四岁的长子小威廉·卢卡斯,府上的生活也就因此越发节俭起来了。
这正与班纳特家的大手大脚相反,无怪乎两家的女主人都在背后看不惯对方。
“说起来这也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今年班纳特家会叫她也进入社交界,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那样犯糊涂,叫个已经十六岁的大姑娘去读什么寄宿学校,他们家还真是一向的不太有规
矩。好在伊丽莎白·班纳特总会回到乡下来的,纵然她受了点上等人的教育,可她这样任性不驯的人,在城里是别想找到如意丈夫的。”
卢卡斯太太胸有成竹,“我听班纳特太太说最多只准她在那里待三年——那位太太妄想在女儿们二十岁前把她们一个个成功嫁出去……虽然耽误了点时间,可这也没什么不好:梅里顿有钱的年轻人太少了,尽是些穷小子。我本来指望简和她的妹妹们的名声能引来些体面的先生,但现在伊丽莎白去了城里,这就更好啦!虽然那些真正的上等人看不上她,但却并不是说城里年轻人们对乡下就不感兴趣了。来这里的年轻人多了,里头总会有你的好亲事……”
“妈妈!”小威廉·卢卡斯像一只查理士王小猎犬一样,噔噔噔的跑上楼梯,大声向卢卡斯太太要求:“妈妈!我想要去班纳特家,我一定要去!”
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一点娇纵的神色,理直气壮地的说。
卢卡斯太太立刻朝他身后看,果然看到起居室门口露出来的二女儿玛丽亚瑟缩试探的半个身体。太太不悦极了,她推推大女儿,命令道:“夏绿蒂,你去换身裙子,和威廉一起去拜访伊丽莎白去吧,我想她们一定会很欢迎你们。班纳特太太不知道多愿意显摆她家有伦敦的时髦玩意玩意呢。”
夏绿蒂只好起身,她说:“我得先去金小姐家里,邀请她
和我一起去,不然她会不高兴的。金小姐把我当做她最好的朋友,她不管干什么都愿意和我在一块。”
“得了,得了!”卢卡斯太太没好气的说:“别再提你那友好的金小姐了!你看不清人心复杂,夏绿蒂,太善良了可不会招来好报!”
“金小姐的祖父那样有钱,那位老先生去世后能留一大笔钱给金小姐。邻居们都猜测金小姐将来至少能继承上万英镑的财产,那可足以让她找个好亲事。金小姐比你有钱,长得也比你好看,你没有一样能比的上她,偏她性情不好,不招人喜欢,我看在她有财产之前是少有小伙子愿意奉承她的。你和她交好完全得不到什么帮助,我劝你谨慎些!”
玛丽亚·卢卡斯这时候也进到起居室,她小声嘟囔:“金小姐为人可讨厌极了,她自以为是,觉得比其他的姑娘都要高贵些,得要人捧着才高兴。就算有钱了,也不会有先生真正的喜欢她。”
卢卡斯太太马上像找到出口似的,冲着次女发火:“你又在说些什么鬼话呢!只要金小姐有一大笔嫁妆,那么她完全有资格高人一等,再难取悦也不足为怪。玛丽亚,以后不要叫我听见你这些不规矩不体面的话!”
夏绿蒂很快打扮好了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扮的,她只需要换上一身还算得体的干净长裙就好啦。小威廉·卢卡斯先生等的有点不耐烦,而玛丽亚显然时
常受她妈妈的责骂,毫不以为意,还问她母亲:“妈妈,我能一起去吗?好妈妈,我也一起去啦。”
卢卡斯太太生气,不愿意搭理她,玛丽亚自己就展展衬裙,兴高采烈地的同姐姐弟弟一起下楼去了。
此时班纳特家已经送走两拨客人,还剩下威廉爵士和另一位邻居正在会客厅里与班纳特先生谈天说地。而小姐们在院子里一边不时的抻抻线,一边和好友们说笑。班纳特太太身边也围着几个人,她骄傲极了,与太太们高谈阔论的同时,还连连道歉,说没来得及邀请好邻居们,实在太失礼了。
也许是两个小姐今天的心情都有些起落,不像平时那样周全谨慎:这次碰面时,伊丽莎白小姐和卢卡斯小姐都未能藏住心里话,两个从前的闺中密友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辩,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不欢而散。
当然,伊丽莎白这会还不知道,她被班纳特太太要求换上一身待客的好衣服,像是一个展示架一般,跟乡下的亲朋展示她从城里购置的衣裙,还有被私立学校里养成的良好姿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