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映台说:「聘礼里面可有一面青铜镜吗?」
「青铜镜?」老人迷茫地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虽然明知道老人不太可能知道这种细节,但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还是让祝映台有些挫败,祝映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追查到有龙三镜的下落,他的这份焦躁甚至于已经脱离了正常范畴了。
「请您继续说下去。」
村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然后又放松下来:「后来,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个贵族公子不知道是出了事还是忘了小姐,送完聘礼离开以后,就没再回来过。富户家的大小姐等了他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眼看着四季过完了,公子还是没有出现。村里开始闲言碎语,大家都说小姐可能是被人玩弄了,就连富户自己也开始这么觉得,想要规劝自己的女儿回心转意,小姐却因此害了病。听说她夜夜对着镜子照个不停,嘴里不断嘟囔,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说得尽是些疯话。」
祝映台问:「是什么样的疯话呢,当时有没有传出来只言片语?」
村长这次回答得很快:「都是些不对劲的话,像是你怎么不出来呀,我能进去吗,对了,还有……海!」
「海?」祝映台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浏河镇位于吴国的出海口附近,浏河就通着大海,这位富户的闺女平日里如果说到海并不稀奇,可是为什么她会对着有龙阴镜的伪造品提到「海」呢?这到底是一句疯话、一个巧合,还是内中另有乾坤?
村长叹了口气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晚刮风下雨的,第二天起来,就有人发现富户家有点奇怪,远远看去,好像他们庭院里那颗大树上结出了很大的果子。那个人家里穷,就想着趁富户家的人还没起床,去摘点果子吃,谁想到……」虽然事情已经了结,但是村长还是不愿意把那几句话说出来,以免沾了晦气。
谁想到,那树上生的并非果实,而是人头;谁想到,富户一家连同他们家的下人在一夜之间统统身首异处,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村长停了停,方才道:「这件事当然惊动了官府,但是怎么查也查不出个名堂来,后来查案的人也莫名其妙出了事,那栋大宅子晚上又有许多奇怪的动静,还有人看到有灯光和人影,渐渐的,宅子闹鬼的事就传了出去,那起案子再没人查,那栋宅子也没人敢去了。」
祝映台疑惑地道:「那就扔在那里不管了?」那可不是三个月、三年、三十年,那可是将近七十年的时光啊,
难道那栋鬼宅这样闹腾就没有人来管一下吗?如果是如此,这附近的村庄镇子又怎么可能发展得起来,恐怕这里所有人都搬走了吧。
果然,村长说:「当然不能扔着。本来那栋大宅闹鬼的事情传开后,好多人都携家带眷地离开了,这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我们家是穷,加上靠海吃海,也没合适的地方去就留了下来。但是那阵子,留下来的人个个都是很害怕的,好在后来,有一个大巫云游四方的时候,路过了我们这里。」
村长接下去说的话令祝映台大吃一惊,他说:「那个大巫,就是如今彭巫的师父。」
「你的意思是,彭巫骗了我们?」上官烈有点不敢相信,他固然也知道彭巫并不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江湖骗子,但是他却没想到彭巫连夜逃离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没能力处理「思羽号」上的事。「思羽号」中的疫病是由有龙三镜中的阴镜伪造品引起的,当年连鬼宅带阴镜一起封印的人是彭巫的师父,那么彭巫有可能察觉不出引起「思羽号」异常的原因吗?这显然是不合逻辑的!然而,彭巫却将他们所有人都骗过了,并且趁夜逃离了这座小镇。
这样反过来推敲的话,彭巫所说的话就不可信了,彭巫特地给他们看手中那块青铜镜片的举动也就显得格外可疑了。他这么做,到底抱的是什么目的呢,而那块青铜镜片又会不会和有龙三镜有关?
祝映台问:「上官烈,你不是说再过不久在吴国的王城就会举行一场巫者的盛会吗,你觉得彭巫有没有可能去那里?」
彭巫就如同一尾狡猾的老鱼,一旦让他游入大海,想要再把他找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但是他也要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总有现形的一天,只是这一次要逮到他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周密的布置。
上官烈想了一想说:「我认为他会去。」
比起齐国巫觋等级分明水火不容的状况,楚国巫觋云集竞争激烈的盛况,吴国的巫觋并没有那么多,同时服务于宫廷与游走于民间的巫觋之间的区别亦没有那么鲜明,可以说吴国的巫觋们的生存状况还是相当不错的,能有活干,不论在朝在野;能受到尊重,不论位高位低;彼此之间也没有到剑拔弩张,有你没我的地步,其中最显著的一个体现就是三年一度的巫觋大会。在巫觋大会上,来自吴国各地的巫觋们会齐聚王都吴城,一方面为吴国斋素祈福,祈求下一个三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另一方面这也是各地巫觋和平比试与展现自我的一个机会,同时还是大家互通有无,互相交换资讯和宝物的难得机会。
祝映台也觉得彭巫会去,但是可能会隐匿行迹,他说:「巫觋大会在什么时候召开,我想去走一趟。」
上官烈听他问起便知道祝映台已经做出了决定,祝映台虽然因为外表分外美丽所以看起来有点儿柔弱,但他的性格却是实打实的倔强无比,一旦认定了的事恐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上官烈想了想说:「既是如此,我们就往吴城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