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说:「跟在我身后。」
祝映台点点头,但却并未将一切交给梁杉柏,反而更戒备地抓紧了桃木剑。他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梁杉柏,只要他说,但只有这一点是不会的,因为他曾经吃过那么大的一个亏,因此在上官家的广场失去了梁杉柏。所以只有生命安全这一点,他绝对不会依赖梁杉柏,不是他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梁杉柏的。今夜无月,夜色昏暗,梁杉柏推开屋门,先试探着观察了一阵,方才迈了一步进去,等到确信没有危险后,方允许祝映台进入。
关上屋门后,两人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竟然不黑,非但不黑,似乎还比外面要亮堂一些,那是因为在屋里的空气中飘浮着无数细微的肉眼本不可见的尘埃颗粒,它们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静静地悬浮于此,使得整个屋子都仿佛被萤火虫填满了一般。当梁祝两人经过的时候,那些临近的看似静止的颗粒便会被挤开,旋转着移动,而当移动的颗粒一颗传递给另一颗,就形成了涟漪一样的波浪。波浪一波又一波,微微荡漾起伏,像是阳光下湖水的呼吸,祝映台觉得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这一幕真的很美。
「这是什么?」他问梁杉柏。
梁杉柏思考了一阵说:「知姑的残屑吧。」
知姑吗?祝映台想了想,他觉得应该也是,只不过那并不是知姑玉像的残留碎屑,而是另一种不属于知姑却与她相关的看不见的东西,他觉得正是那种东西使得这间屋子、这一带有了某种不同一般的气息,而这种东西并没有随知姑的离去而离去。
两人很快走到了白天来过的知姑屋内,那里头当然已经空无一人,就连那堆玉屑也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恐怕正等着被风光大葬。果然这里的金色颗粒比外头多很多也密很多。祝映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知不觉竟然入了迷。梁杉柏同样也在看那些金色的颗粒,但他显然不是在欣赏美景,他看一阵那些金色颗粒便看一眼祝映台,神情有些复杂。
看了一阵之后,祝映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在满目的金色之中寻找着,就像是一个在沙滩上寻找美丽贝壳的孩子,最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准确无误地在那满眼的金色颗粒之中的某一粒上轻轻一点,整个世界都仿佛静住了片刻,跟着所有颗粒都欢快地舞蹈起来,它们开始放肆地跳跃,此起彼伏,高低错落,如同一场盛大的舞会。周围颗粒的动荡越来越厉害,它们拼命震动着,四处奔跑着,如同一场爆发的新星盛宴,如同无数流星划破天宇,如同一场到了高潮的交响乐,所有乐器都在最美的那个华彩点上高声吟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然后,休止符忽然到了,所有的光芒凝聚成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翩然绕着祝映台飞了一圈,扑扇了两下翅膀,飞出窗去。祝映台正要追出去,梁杉柏忽然吼道:「等等!」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没有人察觉,不论是梁杉柏还是祝映台,先前都没有人察觉这间屋子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明明刚刚屋内还曾大放光明,明明他们都已经在这屋子里待了不少的时间了,但是直到这个人此时出手,他们才惊觉原来屋子里早有另一个人在。
祝映台手持桃木剑飞掠向前,然而离那人终究有段距离。对方一出手即是杀招,黑色的袍袖飞舞直击祝映台,带出一道凛冽的杀意!想不到此人出手便如此果决,用上了取人性命的一招!祝映台赶不及收撤,好在梁杉柏的反应够快,在那个人并指为剑攻过来的一刻,他已经拿起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的跟前,但听金石相击般的
「叮」的一声,梁杉柏没事,反倒是对方携带着剑气的手指仿佛吃了个苦头,迅速回缩。
「阿柏……」
「我没事。」
情急之下祝映台也没追问,放下心的同时当即追上去补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仁慈的圣母,何况那个黑影居然想要偷袭他的恋人,因此祝映台下手的时候便也存了十足的杀意。明明是一把无刃的桃木剑,此时在祝映台的手下却挥舞出了死神收割生命的气势。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祝映台竟是如此的凶狠,被他这么一逼,不由得后退了数步,与梁杉柏拉开了距离。
祝映台并不见好就收,反而加快挥舞起手中短剑。原本平平无奇的木剑在这一刻突然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丝丝缕缕的红光,红光如同蚕丝重重叠叠地缠绕了整柄剑身,剑身便开始变化,变得如珊瑚一般清澈透明。祝映台感到自己的后腰在发烫,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贴在自己的身后,操纵着手里的傀儡线。他因此失去了对自己手脚的控制能力,一次次挥舞着桃木剑要将那个黑影赶尽杀绝。这很不对!他终于在几乎劈掉对方一只手的时候发现了问题,他此时拿的明明是一柄普通的桃木剑,不知为什么却有了驾驭罗睺的感觉。不,更确切点说,是那柄阴剑正在驾驭他!
祝映台慌张地想要求救,但是有股威压在压着他,他甚至连口都没法开。他的心里开始弥漫起慌乱和如丝如缕的绝望,他有种感觉,如果没人能阻止他,他或许会就这么一直劈砍到自己倒下为止,然而,有只手适时伸出来,准确地捏住了祝映台的剑身,制止了他的动作。
「映台,看我,看着我。」
听着声音,祝映台艰难地转过脸去,就这一个动作,他额头的汗水便「哗哗」地淌落,然后他看到了梁杉柏。男人的眼里像是盛满了万千星子一般闪烁着光辉,那光辉并不刺眼却清朗坚定,就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过的他的脸颊心田,深入他的肌肤腠理,最后汇聚停留在他的后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