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峥踏着夜色走入空无一人的斗兽场:“听不懂人话?”
【你想让我懂什么?你昨天散了半山村的部分厄气可以理解成是为了降低仙尊的警惕性,那你今天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你是真的不想让仙尊死了?】
祝峥熟门熟路绕到斗兽场的后院:“我有说过?”
系统要炸了:【你说不说还重要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做,人间浩劫不能如期来临,仙尊殉道的剧情怎么走?你自己替上去吗?你真的想气死我……】
斗兽场的后院雅致而小巧,琴丝竹一丛丛分布在院中左右,与白日场中的乌烟瘴气形成鲜明对比。
院后一排四间屋子,祝峥径直走向第一间推门而入,门后亮如白昼,别有洞天,羊肠小道蜿蜒近十里通向一处旷野,走近了能听见此起彼伏粗重的呼吸声。
祝峥停在数十个巨大铁笼前,笼中关着形状各异的凶兽,一个个不分白天黑夜睡得正香。
祝峥挑起一个铁锁,才漫不经心地打断越来越癫狂的系统:“这个世界你们不能摧毁,那就由我决定。”
“我要谁死,那谁就去死。我要他多活一段时间,那他就得多活一段时间。我又不是什么善人,做事全凭心情。”
系统当即噤声,它和祝峥相处三年之久,自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少管。
祝峥不是善人,他是恶鬼,他想要的东西,狗嘴里嚼碎了也得给他吐出来。
半晌,系统问出斟酌许久才憋出的最后一句话:【你还想不想回去?】
祝峥正挨个观察笼中的凶兽,道:“回。”
系统放下“心”,终归管不住祝峥,但他只要还想回去,那都没问题,剧情走也是走,不走也得走。
魔兽再弱,寻常的铁笼子也是关不住它们的,关键就在于锁住各个笼子的铁锁上。
铁锁并非寻常铁矿制成,而是由来自魔界的矿石打造而成,每个锁芯都是独一无二的。
祝峥在每一个铁笼前驻足、又离开,回到后院进了最后一间屋子。
美人榻被摆在窗下,祝峥深深陷进身后的皮毛中,看着窗棂上的竹影摇曳。
“你是清楚我的过去的吧。”
【……当然。】系统显然不情不愿。
它当然是看中了祝峥和祝寒生相似的手段性情才会拉他进来补足剧情。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它也去看了祝峥在那之前的人生。
因为先天不足左腿跛脚,祝峥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福利院,他认福利院的院长当妈妈。祝峥其实生的漂亮,尤其一双眼睛,像星空下的海面,漆黑但永远带着光。
他的那只腿不走路时是发现不了他有残疾的,一眼看去就是个漂亮乖巧的小孩,但每每有领养人看向他时,他就会被“不小心”推了一把或撞了一下。
他永远是那个被第一眼看到的孩子,也永远会得到一声叹息。
小孩子的嫉妒心其实很明显,融不进团体,祝峥变得孤僻,更得不到领养人的青睐。好在院长一视同仁。后来福利院拉不到资金,也无法再收留别的孩子,祝峥七岁时,福利院只剩下他和院长。
那年冬天,院长病重,祝峥顺着记录在册的地址挨家挨户去找之前的兄弟姐妹,见到本人的,被他们拒之门外,见不到本人的,被他们父母拒之门外。更多的是找不到人的。
没有人到了高家大户还会愿意回想自己不堪的过往,也没有谁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惦记的是另一个妈妈。
系统没有感情,它看到祝峥跪在院长床边哭着说自己没用,看到祝峥被骗着用卖掉福利院的钱换了个乡下偏远处的墓地。
他身无分文,在坟前睡了三天。那年春暖花开,祝峥八岁,他停在前一年的冬天,厚雪覆盖了枯草地,渐渐凝成冰。
他太饿了,瘦得面黄肌瘦,抢了过路小狗嘴里的半个馒头,刚啃一口就被乱石砸中,狗主人赶走了他。
其实那个时候祝峥也没有现在这么阴郁,系统仔细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真正开始变的时候,应该是两年后。
那时祝峥攒了点钱,在清明的时候回去看院长,被一群孩子嘲笑那个小乞丐的妈妈是个疯子。
院长生前都在照顾孩子,祝峥能扒拉出来的照片里的她永远凌乱,永远一身污渍,于是墓碑上的照片就是一张笑的开心但凌乱的院长。
祝峥发了疯,十岁的他身量还比不上八岁的普通孩子,但他不要命,揪着领头的两三个孩子往死了打,七八个孩子硬是按不住一个枯瘦的他,多少拳脚落在身上都不在意,祝峥一心只要身下的人道歉。
那场本该毫无胜算的一对多,最后以祝峥浑身是血地笑看那群孩子在院长墓前道歉结束。
从那个时候起,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祝峥不择手段。他逐渐混的还可以,有了点钱后想给自己找个学上,没学校要他,他就天天翻墙进去靠在墙角听。
祝峥聪明,学得快,也算是有了点文化,又去外地跟着些大老板做些小本生意,每年雷打不动回去两次,清明和院长的忌日。
系统找到他时,他正在返回乡下的途中,因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成为了它最完美的人选。
“那你给我放在他身边是相信我?”
祝峥散漫的语气在夜间透着凉意,很快将系统从那段回放里扯回来。
【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峥阖眼沉入黑暗,没有再理会系统。
系统迷茫起来,它何止是相信祝峥,无数次在它都看不下去的时候祝峥都还是那个暗暗盘算着下一个计划的人,它只觉得这个人冷血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