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那日,孟渔谨记刘震川教诲,莫多张望、莫多言语,依令行事,因此和他那些兄弟们只模糊地打了个照面,连正脸都没看清,真正见面是在当夜庆贺他回宫的宫宴。
刘震川相伴,文武百官上前同孟渔攀谈,一口一句恭敬的“九殿下”,皆面带笑意,仿若与他相识已久,仿若他本就是皇城的主子之一。
孟渔是一朝凡下蛇化作天边云上龙,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只觉得拘谨慌乱,说话都不利索,甚至还不慎撞到了一个上酒的宫人。
小太监噗通跪地,高呼饶命。
本就是孟渔不小心,他急忙忙蹲下去扶对方,还帮着一起捡起瓷片,“我没事,你起来吧。”
刘震川皱眉,抓住他的手臂,要他注意身份。
孟渔抬头一看,以他为中心围了个小圈,官员正密切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刹时红了脸,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小太监又给他磕了两个头谢他饶命之恩,快速打扫地面,用衣袍裹住破碎的酒壶。
“何事?”
后方传来一道温润的音色,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孟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金丝滚边绣梅花暗纹暮云锦袍、头戴缠丝镂金冠的男子缓步行来,来人仪态端庄,轩然霞举,众臣作揖,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二殿下”。
德怡亲王,孟渔的二哥,蒋文峥。
他三言两语便驱散了人群,“宫宴即将开始,请各位大人按位入座。”
孟渔的目光黏到了蒋文峥的腕上,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碧色玉珠,实在漂亮。
蒋文峥来到他跟前,注意到他的眼神,居然将玉珠串摘了下来,“早想见九弟一面,可惜今日在太庙未能与九弟言语二三,这串玉珠就当二哥的见面礼,还望九弟莫要嫌弃。”
他的二哥如此儒雅厚泽,孟渔又惊又喜,连连摆手。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拿着吧。”
蒋文峥将珠串往前递了一步,孟渔拿不定主意,望向刘震川,大将军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忐忑地伸出手,犹豫道:“多谢二哥。”
蒋文峥将价值不菲的珠串放到了他的掌心。
刚认了一个二哥,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含笑的清亮音色,“九弟既然收了二哥的礼,那五哥的也断不能落下。”
孟渔抬眼,气势煊赫凤眸薄唇的蒋文凌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大佛寺开过光的,请九弟笑纳。”
不过一晃眼,珠玉和檀木皆圈住了孟渔的手腕。
绿玉与红檀,清暗碰撞,恰如二人一内敛一乖张的行事作风,而平白捡了两份礼的孟渔懵懵然地看着一并围到他身边的皇子,好似羔羊掉进了蟒蛇堆里。
这便是他与诸位兄长的初见。
宴会风波起,还未开席,迟迟不现身的十二殿下竟失足落了水。
传闻最年幼的十二殿下儿时发高烧将脑袋给烧糊涂了,此后变得性情孤僻,说话结结巴巴,平日里不爱与人相处,总喜欢待在偏僻的地方,巡夜的侍卫听见湖心有呼救声,将人救上岸后才发现是十二殿下。
一场恭贺九殿下认祖的宫宴气氛凝重胶着,草草收场。
流言四起,孟渔为了避风头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曾出门,直至衡帝下旨令他到国子监就读。
孟渔身份尊贵,在京城土生土长的王孙贵族明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私下却没少嘲笑他行为做派小家子气,反倒是年纪轻轻就中举人,为人处世大方利落的陪读傅至景能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世家子弟几分高看。
再过了几月,傅至景凭着真才实学成了探花郎到翰林院就职,独自在国子监读书的孟渔就更是举步维艰。
那会儿傅至景已向二殿下投诚,他的仕途方起步,每日早出晚归,孟渔好几回到朝廷拨给的宅子找他都扑了个空,偶尔能坐下来说说话,没一会儿见到傅至景稍显倦气的眉眼,孟渔便不忍心叨扰他。
没了傅至景作陪的孟渔只好自己找些乐子,也正是这个时候被蒋文凌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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