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和七哥又跑到茶几上去下棋,“落子无悔,你可别耍赖。”
傅至景看出他欲言又止,主动答疑解惑,“是保释银。”
所谓保释银,是指犯了事的官员或百姓向刑部缴纳适当的银钱以减轻罪责,沿用至今已有八年,利弊各半,朝中不乏反对此制度的声音,蒋文峥便是其中之一。
这两年蒋文峥和傅至景一直在追查保释银的数目,总算有些了眉目,三殿下借此中饱私囊,大量搜刮钱财,证据确凿,此次行事,蒋文峥一要废保释制度,二要三殿下无翻身之地,三要蒋文凌再痛失一臂。
窗外倏地狂风大作,孟渔抿唇听着风声,知道那场不定期的雪仗打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保释银有参考。
第15章
户部侍郎及都御史于早朝上奏,称三殿下借由“保释银”聚财无厌,助长乱判邪风,造成多宗冤假错案,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正纲纪,树朝风,呈上来的文书记录了这两年来三殿下的罪行,有理有据,实难宽恕。
多名官员联名上书请衡帝废除保释制度。
蒋文峥掀袍跪地,字字铿锵有力,“罪项虽严,不惟无以动其愧惧之心,且潜生其玩易之念,请父皇永停罚银之例。”
孟渔跪在几位兄长身后高声附和,霎时间,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请陛下永停罚银之例”在金銮殿上回荡不绝。
身处高位的衡帝一圈圈巡视过底下的臣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建威大将军刘震川的身上,发问:“刘卿以为呢?”
孟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舅舅素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父皇是要舅舅表态,亦或是在试探些什么?
他担心地瞄了眼已然走至殿中的男人,大将军刚直不阿地作揖道:“回陛下,臣以为若犯事的官员皆可缴纳保释银以减轻或逃避罪责,纵能充盈国库,兴修水利,但长久以后,法不严苛,律无震力,于衡国是大不利之举,是以,臣亦赞同各位同僚所言,恳请陛下永废保释制度。”
“那三皇子一事呢?”
孟渔无意将舅舅牵扯进来,握紧双拳慢慢直起身子,刚张了嘴,舅舅已然抢先在他前头说:“臣斗胆一言,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满殿暗流涌动,孟渔不知该向谁求助,又垂下了脑袋。
他是刘震川的外甥,从他与二殿下结盟的那一天起,舅舅即使再想不偏不倚,也难以在日渐激烈的夺储局面里全身而退,即使这些都是舅舅的真心实话,父皇是会选择相信臣子的忠心,还是觉着今日这一摆明了针对三殿下的上奏舅舅是有份参与?
圣心难测,矛头突然指向惴惴不安的孟渔,“小九,你也觉着你三哥罪无可恕?”
不是德惠郡王,而是颇为亲昵的小九,似是不忍他们手足相残给出的讯号。
殿中跪着的七位皇子,唯有孟渔尚存几分纯善,他惶惶然地抬起头,他的父皇、他的兄长,满朝的文武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先是看了看二哥,蒋文峥面容是罕见的严肃,再看看五哥,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眉眼皆是寒意,继而是将要被论罪的三哥,昨夜他们还在同一桌饮酒作乐,前些时日的中秋宴,三哥夸他办得有新意、多花样,离宫前还多要一盏花灯说是要带回府给五岁的小郡主。
这样一个跟他打过交道的、活生生的人,极有可能因他一句话而改变人生道途。
可他能怎么做呢?傅至景奔波近两年劳心劳力才搜寻到这些扳倒三殿下的证据,他难道要让对方的付出皆付之东流吗?再者,若放三哥一马,往后他们不会伺机报复吗?
孟渔上齿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在各色的目光里艰难开口,“回父皇,儿臣以为……”他避开了五哥略带恳求的目光,彻底将脑袋垂了下去,“儿臣愚钝,不敢轻易断定三哥有罪与否,此事应依法办理。”
蒋文峥轻轻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之地,三殿下交由三司会审,至于保释制度废除一事仍需细细商讨。
退朝后,孟渔埋着的脑袋始终没抬起来,茫茫然地跟着蒋文峥往外走。
二哥握一下他僵硬的十指低声安抚,“你做得很好。”
孟渔这才直起摇杆勉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