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停,诵经声毕,云空唤住虞娘:“女施主请留步。”
“不知大师还有何吩咐。”虞娘疑惑问道。
“女施主夜里可多梦?”
大殿空寂,云空的声音仿佛从金身佛祖口中传来,震得她心生恐怖。
“看来女施主已梦到过觉善了。”
原来梦中的佛子名唤觉善,虞娘不敢隐瞒低声道:“还请大师解惑。”
云空叹了叹道:“贫僧解不了此惑,但深闺之梦皆是定数,女施主只需顺应天命即可。”
两人前世修的是阴差阳错,他本以为裴瑾真如他口中所说漠视前缘,可今日见虞娘的模样,二人分明在梦里已结尘缘。
“多谢大师点拨。”虞娘沉吟片刻才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敢问大师,觉善与我家三老爷可是同一人?”
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在她说话时顺着光照,落到了青石板上。
“前世之于今生本就只是一场梦境,缘来缘去皆是天意,女施主又何必执着。”云空说罢,侧过身施礼道:“尚书大人来了。”
虞娘从脚心传了一阵凉意,只听得身后的声音冷清:“今日本官奉命前来查抄罪臣公孙贺在贵寺的厢房,如今金吾卫就在浴佛池候着,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原来是因着公事前来……虞娘福身道:“三老爷。”
裴瑾淡淡点头不语,而后带着云空转身离去。
他身上的官袍随着风动浮起或深或浅的紫,高贵沉穆不可妄攀。
“女施主不如用过斋饭后再赶路。”小沙弥问道。
如今将近午时,若再赶回玉京怕是要饿着肚子,虞娘顾及随行的下人,遂听了小沙弥的安排。
裴瑾今日本不必走这一遭,只是弘德不知为何想到了公孙贺在报恩寺的厢房,就点了裴瑾带人去查抄。
看着装点进箱笼的各类佛宝,他面色沉静泠然。
先帝与公孙贺少年相识,他与弘德亦是。只是弘德不是先帝,他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公孙贺。而命他处置公孙贺之意就是君王善意的敲打,他自然懂得。
窈窕身影从碑林深处走了出来,原本嵌在清丽脸上的忧愁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变得明亮。
两人遥遥相望,他理了理官袍走过去,在她福身时及时止住那双屈膝的双腿:“可是要回去了?”
虞娘低眉道:“是,五牛与鸳儿已在寺门等着了。”
“大郎回来可有为难你?”他冷不丁问出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吓得虞娘团扇上的绿流苏左右晃了晃。
“并未,伺候主子是妾的本分,三老爷言重了。”虞娘不敢看他的眼,怕本已认命的心再起不该有的波澜。
裴瑾泠然念道:“本分?”这话好似他当初用来训诫过她,看着她捏在手心的流苏,若有所思道:“你又何曾本分?”
虞娘心虚抬起头就见本该是冷肃的玉容如今幡然透着淡淡笑意。
她因梦中之事羞愧,眼中涌出的泪珠正打着圈时,却听得他道:“你我之间,算不得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