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道:“一怪你医术不精,二怪你收费太高。”
曹三大声吼道:“我跑来不是为了听你教训的!我再警告你一遍,这医牛的行当你不能再干了。你若是不听劝,我就去官府告发你!”
百里奚不慌不忙地问道:“你告发在下什么?”
曹三冷哼一声道:“在下不想告发你什么,在下只想问一问,杜公是你什么人?”
百里奚回道:“是在下的丈叔。”
曹三复又问道:“你的这座宅院,是何人所买?”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别急,在下还有话要问,这宅院的房子又是何人所建?你不用回答,在下代你回答。你这座宅院,还有坐落在这座宅院的房子,皆为你丈叔所置。你丈叔的财产充了公,这宅院、这房子,难道不应该充公吗?”
这一问,问得百里奚大张着嘴无法回答。
曹三嘿嘿一笑道:“你害怕了吧?你不愿意失去这座宅院和房子吧?有道是灰不热是火,咱们好赖也算同行一场,在下郑重地劝你一句,自此以后洗手改行,再也不要涉足医牛这个行当。否则,那后果……那后果在下就不用说了吧!”说毕,扬长而去。
百里奚气得将脚一跺,冲着曹三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奶奶的,这真是应了古人一句话,‘虎落平川遭犬欺’!”
自此之后,百里奚不再医牛,跑到二十里开外,一个名叫叶集的地方,给一个姓叶的财主当用人。
当了不到一年,旱、蝗二灾接踵而来,夏季的收成不及往年的一半,秋季又来个颗粒无收。财主为了节粮,将用人裁减了十之六七,百里奚也在被裁减之列。
百里奚垂头丧气地回到麒麟岗上,一家三口,全靠杜若男纺织所得的那几个钱苦度时光。
在一个寒风袭人的冬夜,因无钱买油点灯,杜若男停止了纺织,早早地爬上床来和百里奚相拥而卧。
睡到半夜,百里奚突然哭了起来,把杜若男吓了一大跳,抱住他的肩头一边晃一边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百里奚抽抽泣泣地回道:“若男,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一个男人。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让老婆来养活,我还算个男人吗?”
杜若男一边为他揩泪一边劝道:“你别自卑,您若不是男人,那世上就不会再有真男人了!”
百里奚道:“你别拿好听的话安慰我,我若是个男人,能落魄到如此地步?”
杜若男道:“贱妾的叔父常对贱妾讲,冥冥之中,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在左右着人的一生。您没有发迹,那是您的好时运还没有到。”
百里奚苦笑一声道:“为夫年已四旬,就是真的有好时运这种东西,怕是也不会降临到为夫头上了!”
杜若男道:“君之言贱妾不敢苟同,贱妾问您,伊尹伊尹:商初大臣,名伊,尹是官名,相当于后世的宰相,传说原为奴隶,被汤发现,委以重任,后助汤灭夏。拜相时多大年纪?”
百里奚道:“四十余岁。”
杜若男又道:“管仲拜相时,多大年纪?”
百里奚道:“也是四十余岁。”
杜若男又道:“姜子牙拜相时又是多大年纪?”
百里奚道:“八十周岁。”
杜若男道:“八十岁有些太老,咱不说姜子牙,咱就和伊尹、管仲相比,他们都是四旬之后方才时来运转,您为什么不能?”
百里奚又是一声苦笑:“汝所说的这两个人,不是古之圣人,便是当今之贤人,为夫拿啥和他们相比?”
杜若男鼓励他道:“还是妾那句老话,您千万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就学识、道德、文章来论,您不一定及得上他二人,但就列国中那些宰相来说,哪一个也比不上您。古人有谚,‘是金子总会发光’,您等着瞧吧!”
百里奚道:“在你的眼中,为夫果真那么有本事吗?为夫果真那么有本事,会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他的思维又回到了原先那个怪圈。
杜若男道:“您算落魄吗?您与伊尹、姜子牙他们相比要幸运得多!伊尹未曾拜相之前,曾经沦落到与人为奴的地步,您好赖还有一个自由身!说到姜子牙,那就更惨了,未曾拜相之前,干啥啥不成,连他的结发妻子也背他而去。您呢?不只有一个深爱着您的妻子,您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百里奚这才有了笑脸,说:“汝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单冲着你这一番话,为夫也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免得让你失望。”
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来,老待在麒麟岗上不是办法,必须出去闯荡。
说到闯荡,百里奚心中有些发怵,他并不是没有出去闯荡过,但闯荡的结果,是差点儿把性命丢在了异乡,这一次能行吗?
这话,百里奚并没有说出口来,但被杜若男猜到了,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一次准行。”
百里奚道:“为什么?”
杜若男道:“原因有二。”
百里奚道:“哪二?”
杜若男道:“君上次出外闯荡的时候,是个毛头小伙,如今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就人生阅历而言,不可同日而语,治国平天下,没有阅历不行。这是其一。其二,君上次出外闯荡之时,列国之间的争霸尚没有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如今,已经当上霸主的,要想方设法保住霸主,没有当上霸主的要拼命地去夺霸主,争霸也好,保霸也好,关键是否拥有人才,故而,贱妾以为,君这次出去闯荡,必能马到成功!”
百里奚心中不再发怵,但仍然有些犹豫,期期艾艾地说道:“汝一个妇道人家,孟明又小,我若是这么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对你母子二人,实在放心不下。”
杜若男笑道:“君的前程,实是咱全家的前程。君荣俱荣,君损俱损。为了君自己,也为了咱这个家,君尽管放心地走吧!至于这个家,妾自会打理,请君一百个放心。”
百里奚一把揽过杜若男动情地说道:“你真是一个女中丈夫!为夫听你的,为夫明天就走,为夫若是不混出一个名堂来绝不回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