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兮含笑道:“你既然知这些是身外物,以你我情分岂要这些东西?你只要记着你当日发誓过的,你我同进退那我便是知足了。”
李芊芊感激万分,留着她说了好些话这才让她离开。彼时周燕宜带着一堆补品,走到西院,看着卫云兮窈窕欣长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冷笑着对身旁周嬷嬷道:“嬷嬷,你瞧着,这卫云兮可真的不得了,竟把一个贱人抬举了侧妃!”
周嬷嬷带着无奈:“这只能说是李芊芊命好,摊上了这个好时候怀了孩子。”她说着压低声音:“现在太子殿下生死不知,这时候才是殿下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时候,所以王妃就忍一忍,这王府中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孩子虽然暂时夺不过来,但是王妃切记,来日方才啊。”
周燕宜心中暗恨,却只能捏紧了手帕,咬着牙道:“这我自然明白。就是便宜了李芊芊这个贱人了!”
她说完,整了整面色,带了虚假的笑意进了西院。李芊芊正要返回,周燕宜连忙笑道:“哎,今日李妹妹面色十分好看呢……”
刹那间,整个西院又开始热闹起来,看似一派和睦。
慕容修一连几日都在宫中陪伴慕容拔,一方面是着紧人手派往锦州城中暗地搜寻太子慕容云的踪迹,一边是伺候病体不支的慕容拔以尽孝道。慕容拔在强撑理政几日之后,终于病倒在床。
偌大的甘露殿中,药味弥漫。慕容拔半躺在龙床上,双目低垂。慕容修坐在一旁软凳上闭目养神。他身穿暗紫色皇子服,但是已褶皱遍布,面色看起来亦是十分疲惫。烛火荜拨一声,似惊醒了昏睡中的慕容拔。他猛的惊醒,一双浑浊的老眼中皆是惊恐。
慕容修连忙睁开眼上前扶着他:“父皇,你醒了?”
慕容拔猛的挣开他的手,眼中皆是戒备:“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慕容修看着手心的空落,深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但是他很快恭谨低头道:“父皇刚才服了药,太医说要人看着,儿臣放心不下就想陪父皇一会。”
慕容拔眼中的疑色这才慢慢消退,他疲倦闭上了眼:“朕没事了。人老了,精力就不济了。也无法安睡,老是梦见以前的日子……”
“父皇梦见什么了?”慕容修为他拉了拉被衾。直到这几日他才发现,在记忆中总是那么精力充沛的慕容拔如今只是躺在空荡荡龙床上干瘪的老头罢了。岁月无情得令人不寒而栗。
慕容拔长叹一声:“梦见了从前,梦见了废武帝,还有林皇后……”
废武帝?!林皇后?!慕容修心中一震,这是前朝的事!甘露殿中寂静一片,四面的宫灯幽幽的燃着昏黄的光,把整个殿中照得斑驳一片,这个宫殿早就不是前朝的甘露殿,那一场宫变大火彻底烧光了前朝的痕迹,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早就用血淹没了曾经南楚的辉煌过往。可是今夜,本该最害怕提起这段往事的人却破天荒说出了那令他恐惧的一个个名字。
慕容修缓缓坐下,龙床上慕容拔干瘪的胸脯在微微起伏。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好人,甚至算不上一位枭雄。当年谁都知道镇西将军慕容拔是一个真真正正,善于借势的小人!
可是,他是他的父亲。他身上也流淌着慕容拔的血,这些罪孽虽不是他亲手做下,但是他也逃不了干系。
慕容拔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这十年来,朕没有一日可以安睡到天明……朕总觉得当年的事不会那么快结束,还有人会为当年的事找朕报仇雪恨……”
“当年的人不是都被父皇杀光了吗?”慕容修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厌恶,冷冷地说道。这一句十分不敬,但是昏沉中的慕容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当年的皇家——楚家已被屠杀殆尽,林皇后带着前朝太子和清云公主也死在了乱刀之下。这十年来慕容拔更是豢养了如殷凌澜那样的鹰爪走狗为他扫清和前朝有任何关系的余孽。
这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杀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慕容修心底涌起滚滚的愤怒,要不是床上半死不活的老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早就想抓起他来怒问,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算是他的真正解脱?!
“不……还有人,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人朕没有找到……”慕容拔又昏沉睡了,可是嘴里还喃喃自语。
慕容修猛的站起身来转身便走,才刚走到了殿门。忽地外面传来一声喧哗声。殿门被人推开。慕容修顿住脚步正要怒叱宫人,忽地住了口。只见殿门外披头散发的周皇后冷冷走来。
她先是冷扫了一眼龙床上的慕容拔,这才阴森森地看着慕容修:“建王怎么还在宫中?”
她眼中的冷意如刀,逼得慕容修的眼瞳不由一缩。慕容修淡淡道:“父皇不适,做儿子的自然要伺候一旁以尽孝道。”
周皇后哈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因病了几日而变得沙哑难听。她一步步逼近慕容修,冷笑着道:“当本宫是傻子吗?这个时候云儿生死不明,你来做什么孝子贤孙?!想要让皇上立你为太子吗?”
她声音突然拔高:“云儿还没死呢!这太子的位置还轮不到你来坐!”
突然高亢的声调令整个殿中所有的人都惊得不敢说话。慕容修看着瘦骨如柴的周皇后,才几日不见,她已如疯癫的妇人,可见这个打击对她来说真的很重。
慕容修忽地哈哈一笑,深眸中亦是森冷:“皇后娘娘怕什么呢?怕你守不住慕容云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东宫太子罢了,本王一点都不稀罕!”他说罢冷冷拂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