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丰:“艾三的下场你知不知?”
李枫:“听说蹲了几年大牢,出来后四处流浪,最后冻死在东大寺门口了。”
陈子丰:“你知道得还怪详细啊。”
李枫:“那当然,我在国外这么些年,一直都惦记着艾家的人,也一直压不同渠道打听艾家人的消息,俺爹临终前还对我说,清平南北街上的七姓八家里头,就数李家跟艾家的关系好,要不俺爹也不会把印度胡椒送给艾家,最后落到了章家人的手里。”
陈子丰:“清平南北街上七姓八家的事儿,我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印度胡椒的事儿,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么跟你说吧,咱俩之间的事儿,也跟印度胡椒有点关系,跟印度胡椒有关系,就跟胡辣汤有关系,再说清亮点儿,要不是摊为喝那一碗胡辣汤,咱俩也不会成仇人,我今个也不会窜到这儿来找你。”
李枫再一次陷入深深的回忆,他用大脑过滤着所有跟胡辣汤有关的记忆……
陈子丰:“是不是需要我再给你一个至关重要的提示啊?”
李枫:“请明示。”
陈子丰:“黑墨胡同,信昌银号。”
李枫蹙起了眉头:“黑墨胡同……信昌银号……”
陈子丰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胳膊,说道:“多亏是我命大,跟我一起的那个伙计,可就冇那么走运了……”
李枫瞬间大惊失色,俩眼紧盯着陈子丰:“我知道你是谁了……”
陈子丰:“真的知道我是谁了?”
李枫:“但是,如果你要不说,打死我也不会想到是你……”
陈子丰:“这就叫,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今个转到一起,是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李枫不再说啥,只见他单腿跪地,双手抱拳,歉疚万分地说道:“向先生赎罪,民国三十七年,国军战败撤离祥符的时候我才二十二岁,我们几个败兵藏在信昌银号里,向黑墨胡同口跟儿的解放军开枪,虽说恁老中的那一枪不是我打的,但我也负有责任,今个能在此与恁老相见,我万般悔恨,是打是罚,恁老随便,我都认这壶酒钱,请恁老相信,我说到做到。”
陈子丰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坐在那里,瞅着单腿跪在面前的李枫,声音不高不低地问道:“民国三十七年你才二十二岁?”
李枫:“是的。”
陈子丰:“这么说,在四面钟上搦死日本哨兵的时候你才十五岁?”
李枫:“是的。”
陈子丰摇着头,不知是夸奖还是花搅地说道:“你真办事儿啊,压小就是个敢下狠手的货啊,眼望儿一把子岁数,倒显得文气了,穿着西装也出息了。站起来吧,恁大一个总经理,跪在这里,让别人瞅见,把我当成个弄啥的啦?有嘴也说不清。”
李枫:“能说清,我不在乎别人说啥,恁老今个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会站起来。”
陈子丰:“原谅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李枫:“不管啥条件,恁老只管说,我一定答应你。”
陈子丰:“此话当真?”
李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子丰:“那好,我就把你当成君子,你站起来,咱俩慢慢说,说不成了你再重新跪下。”
李枫站起身来,坐回到陈子丰的旁边……
接下来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了,陈子丰向李枫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再去找章兴旺的麻烦,那些恩恩怨怨不愉快的往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大局为重,把枫桦西湖湾盖成祥符西区最有代表性、最有特色的住宅,才是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事儿。陈子丰让李枫把对家乡的情感,全部融入祥符西区开发的建设之中,那才是一个海外归来的祥符人,真正应该做的事儿。
在陈子丰一番热爱故乡的大道理说教之中,李枫频频点着头,可谓是给足了陈子丰面子,不但答应与章家摒弃前嫌,还真心实意地对陈子丰说,等枫桦西湖湾的别墅群盖好了以后,要送给陈子丰一栋别墅,让陈家老两口在美丽的西湖畔颐养天年。
听李枫这么一说,陈子丰连连摆手说道:“不中不中不中,这成啥了,这不就成了利益交换了吗,好像我今个来,就是拿挨那一枪,用我的胳膊去换一套别墅一样,这要是让别人知了,我陈子丰成啥了?不中不中不中,说啥也不中!”
李枫:“不能那么想,这套别墅跟那一枪冇关系,这是我对恁老的尊重,是对一个外乡人热爱祥符、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祥符的一种敬意。再说,恁老以为一套别墅是白给你的啊?绝对不是,我要把恁老的肖像印在俺枫桦西湖湾的宣传资料上,然后在枫桦西湖湾大门口,竖着的那块介绍枫桦西湖湾的海报牌子上,也画上恁老的头像,让恁老成为俺枫桦西湖湾的形象代言人。你说,这算不算白给你一套别墅?”
陈子丰不再那么强烈地推辞了,除了感到这是李枫的诚意之外,他觉得李枫说的也在理儿,毕竟他与李枫有那么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生死交融的故事,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经化解在了美丽的枫桦西湖湾里头。
李枫再次诚恳地说:“送恁老一栋别墅的最大意义是啥,知不知?”
陈子丰:“是啥?”
李枫:“当初,我愿意来祥符投资盖这座枫桦西湖湾,不单单是因为我是祥符人,盖成枫桦西湖湾最大的意义,就是一句话。”
陈子丰:“一句啥话?”
李枫:“两岸一家亲,天涯共此时。”
陈子丰缓缓地向李枫伸出了手,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似乎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