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谢朗也在,站在厅中没有出来,阴影中表情看不分明。沈姝又点头致意,“姨父。”
谢朗遥遥颔首,何氏不喜沈姝的无礼,但她不敢闹事,神情依旧慈祥亲切,“娉娉,过几日御史大人家宴请,我带你去散散心如何?说来是我粗心,你来京师半年,我竟一直没有带你出过门。”
当家主母带未出阁的姑娘出门,一般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相亲。上辈子何氏没带沈姝去过什么御史家,这辈子拆散她和谢绍宁的心,倒是急迫不少。
谢朗应当也是赞同这件事的,所以心有愧疚,待在厅内不敢出门见她。
沈姝点头,“好。”她对相亲毫无兴趣,只是需要病人,尤其是有钱的病人。
何氏说了大段掏心窝的话,自己都要感动了,不料沈姝居然只有一个好字,也不知是t当真木讷,还是故意无礼。前者她可以忍,但后者她……算了还是忍忍罢。沈姝今日有些反常,闹出什么事来,她不担心沈姝,只怕谢府在萧玦手上遭殃。
何氏强压心头怒气,又笑道,“上次你给我调制的养颜膏快用完了,什么时候有空,你再给我调一盒。”
做什么梦呢?沈姝冷道,“这几日忙,你等着罢。”
何氏脸色黑了下来,沈姝低头道,“侄女告退。”而后利落地转身走了。
何氏看着沈姝的背影,气得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回头对丈夫抱怨,“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什么态度!哪有一点儿教养!”
谢朗心中歉疚,没有附和何氏,“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就许你暗中拿捏她,拆散她和邵宁,不许她生气啊?行了行了,消停罢!”
何氏更气了。
沈姝在外转了好几日,对京城房价有了深刻认识。哪怕只租不买,那租价也是让她直想吸气。
好在这几日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比如说,即便漠不关心,她也仍是发觉,谢府这几日气氛融洽不少。不仅谢夫人、谢明娇没来打扰过她,连那些素日对她颇为无礼的下人,也每一次都笑脸相迎。
时间便在和谐中过去,到了御史府宴请的这一日。
麻烦
何氏早早派了两个婢女过来。
一个捧了只木匣,里面是一支金钗和一朵镶玉珠花。侍女和气道,“还请姑娘小心佩戴,勿要遗失,返回后我好带回去交差。”意思只是借给她的。
沈姝坐在桌前,手里还攥着书,冷淡地扫了一眼那首饰,直言道,“我不想戴。”她为何要为何氏的居心而担些麻烦?
婢女那装出的和气挂不住,有些生气,只觉沈姝不愧是山野丫头,一点儿都不识大体,“御史大人家的宴席可不是普通地方,姑娘们都要带些体面首饰的。”
沈姝冷静道,“若是你们令我不快,让我面色不虞地去赴宴,这才是当真不体面。”
“你!”婢女意识到沈姝说得对。无论她在宴席上闹出什么笑话,丢的都是谢府的脸。可又不能不让沈姝去,毕竟此行的目的是给沈姝相看人家,得让别的夫人们看看沈姝的模样。
婢女没法子,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去找夫人告状了。殊不知何氏也没什么办法。
另一个婢女来翻沈姝的柜子。衣柜里只两件冬袄三套薄衫襦裙,少得可怜。婢女抱怨,“怎么只有这几件衣服?”
其实本不只这么些的,全因为前两日沈姝将谢绍宁送的衣衫胭脂全扔了,于是衣柜里便只这么点,其中薄衫襦裙还是去年秋日的样式。
沈姝深深意识到,挣钱的事迫在眉睫,不然马上九夏到了,她连可穿的衣裳都没有。
面对婢女的抱怨,沈姝冷道,“你该去问夫人。”
婢女一噎,意识到沈姝如此落魄,确实是因夫人不上心。临时去做已来不及,婢女只好勉强挑了一套。
沈姝不欲麻烦,便将衣衫穿上。虽素淡了些,但她又不是当真去相亲,舒适整洁便好。
折柳轻柔给沈姝梳发,留下来的婢女欲要给沈姝上妆,却未看到胭脂,不由又问,“姑娘连女儿家的胭脂也无?”
没有就是没有,沈姝坦然回应。
折柳维护沈姝道,“姑娘天生丽质,不上妆也美得仙女一样。”
婢女嫌弃地撇嘴,沈姝懒得理她,打开自己的木匣,看到谢绍宁送的那只步摇还在。这只步摇倒是有些价值,扔掉不划算,可以拿去当了。
沈姝正琢磨着,就听那婢女道,“我去找夫人拿一些。”
“不必了。”沈姝想了想,抹点胭脂也不费什么事,不抹的话,却得费心思应付这个婢女,和可能找上门来的谢夫人,麻烦。
沈姝看向折柳,神情柔和不少,温声道,“你的借我用用可好?”
折柳有些羞赧,“姑娘不弃我高兴得很,可我的胭脂……不是什么好货。”
沈姝包容地微笑,“可我瞧着很好,你抹上后十分好看。”
折柳被夸得合不拢嘴,脸颊红扑扑,“当真的么?我去给姑娘拿来。”
半个时辰后,沈姝终于来到前院,同何氏会和。
去别家送礼这些人情往来,女眷需去,男眷也得去。谢老爷今日还要上值,就得谢绍宁出面。何氏哪能让谢绍宁和沈姝见面,找了个由头,让谢绍宁先走了。
方才听婢女说了沈姝不少坏话,何氏一肚子气,站在紫藤花枝下,虽打扮得庄重,脸色却是难掩的黑。
阳光强烈,何氏觉得心神不宁,让婢女给她扇了两下风,对沈姝道,“怎么今日我这眼皮一直跳?”
沈姝冷淡道,“姨母可少操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