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以后,他回过身,肩头的毛巾落在地上。他低下头,温柔地吻她,从她的耳垂吻到她的嘴唇,就在解开第二颗纽扣时,他突然停止,匆匆背转身去。
果然,次日天色阴沉,但比赛如期。
一开始,莱斯礼完全不在状态,第一盘因为好多非受迫性失误大比分输掉了。第二盘他打起精神,一直打到抢七,艰难地挽回一盘。第三盘他的状态终于好起来,接连发出几个ace,眼看就可以拿下这一盘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为了破发,用力过猛,险些摔倒,本来还勉力支持着,但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地,抱住膝盖。
观众哗然。玫瑰的头脑乱成一团,站在当地,心里不停地呼喊一个名字。莱斯礼宣布由于肌肉拉伤退出比赛,玫瑰很想去看他,很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可严重么。玫瑰侧头看利昂,泪光中模糊了利昂的脸,任由他拖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场外。
坐在车里,雨开始下。玫瑰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怎么能在利昂面前因为另外一个男人,流泪。
透过雨水冲刷的玻璃窗,她看见另一侧路边停着的车,莱斯礼和别的什么人一起在车里。
玫瑰和莱斯礼,他们在道路的两旁。利昂一直没有开车,也没有说话,雨的声音被隔绝在外。玫瑰的手搭在车门扶手上,下了千万次决心。
终于,莱斯礼的车启动了,缓缓开走。
枕边人
年底利昂去了一趟意大利,他说一个朋友多年前昏迷,现在病情有所反复,必须去一趟。
他没有带玫瑰同行。玫瑰觉得这样也好,给彼此一些冷静的空间。利昂一直没有提起在米兰最后那天的事,她的眼泪。她也不知从何说起,想起莱斯礼所说的,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像一场赢不回来的比赛……大概就是这样。
玫瑰送利昂去机场,临上飞机他紧了紧她的围巾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很用力地拥抱她。
永远是这样。在玫瑰和利昂之间有一种胶着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种感情使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走进了彼此的生命里。玫瑰在电视台填写报名表格的时候,他已经暗暗记下她的电话号码。他去找她,去她的学校,去她打工的地方,好像只有让她在他的视线内,心才有了着落。她是那个无论多么近,也会让他不放心的人。
看着利昂飞走,玫瑰的心空荡荡。到法国这么久,竟然第一次觉得孤单。有人说一个人并不孤独,想念一个人才孤独。也有人说,世界上最孤独的事,是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爱着谁。玫瑰不知道,找到一间咖啡馆坐下来,莫名想到陆小曼的两句诗:年来更识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
咖啡冷了,又换了一杯。玫瑰记得,许多年以前有一个人对他说“你要开心一点”,于是很多年她一直让自己开开心心。那个人说“总有些事让我们知道生活竟可如此艰难,而我们只能接受”,所以很多年她一直坚忍地走下去,她相信解决困难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这条困难的路走完。
现在,算是走完了吗?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吧?看着玻璃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这里是巴黎,这里是冬天的法国,往事已矣,最坏的时候都过去了。
天上一直下着雪。从玻璃窗里,玫瑰看见倒映的自己和其他人,忽然有不现实的错乱。蓦然回首。是一双眼睛……莱斯礼的眼睛。
穿越几个座位,他施施然走到玫瑰面前坐下来。“好吗?”笑容温暖。他一定知道他笑起来多么漂亮,当他看着她,好像看着他最爱的女人。
玫瑰不能说话,泪水在脸上泛滥,好像这样的情节里必须有一个人哭。
他开车把玫瑰载到公寓附近的日尔曼公园才停下。玫瑰问候他的伤,他却顾自说,“那天,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会走过来,可是你没有——真傻,是不是?”
“你知道,我不能。”
他们都没再说话,只有车里的电台一首接一首唱歌,从《星期一早晨》到《以吻封缄》到《坚持到明天》。玫瑰忽然问他,“你来过这里?”
他没有否认。
“那么,每天晚上音乐的声音……”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之前那些失眠的夜晚,而她一直不知道。
“我没有办法,玫瑰。”莱斯礼把手覆在玫瑰的手上,“玫瑰……我们怎么办呢,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呢?”
玫瑰对他摇头:“莱斯礼,我们是没有办法的,我们能控制的事太少了。”
“一切取决于你。”
“你不明白我和利昂的关系。对于这一切,利昂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他不想拆穿。你明白吗?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决定的权力。假如利昂愿意当作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莱斯礼忽然笑起来,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你太天真,我的玫瑰。你以为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你了解这个男人吗?关于英利昂,你到底了解多少?”
玫瑰看了看手里,一张支票,玫瑰把后面的0数了好多次。
“英利昂给我的。”莱斯礼悠然说,“他告诉我,拿到支票就不要再出现。玫瑰,你明白了吗?这是你在他心中的价钱。”
确实是利昂开出的支票。玫瑰内心一片茫然,觉得哪里搞错了,但又说不清楚。想了半晌,迷糊地问,“利昂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莱斯礼好像听见一件更好笑的事,“英利昂从前是世界一流的前锋,他赚的钱够他花几辈子了。玫瑰,你到底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身边有过多少女人吗?你以为你是特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