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鲠在喉,终于什么都没有说。那个晚上利昂一直抱着她,他说,“玫瑰你要好起来,你不要吓我。我们还要一起扮圣诞树,像去年那样。你看见吗,我特地从意大利买了你喜欢的提拉米苏。玫瑰你要快快好起来,我还有重要的事对你讲。很多重要的事我还没有对你讲。我以为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总是拖。玫瑰,一直到我们都老了,我还是希望可以这样抱着你,我们还要去威尼斯跳舞,你一定没有试过,穿着雨靴跳舞。”
他碎碎念,玫瑰在朦胧中问他,“好像《金色池塘》那样吗?”
“还要更美的湖。”
捱到那天半夜,利昂实在无法忍耐,打电话给一个相识的球队队医。医生为玫瑰打了针,说没有什么事。后来又查了一下玫瑰平时吃的药,看有无禁忌。临走叮嘱说,“植物性神经衰弱,要少喝咖啡,少抽烟,不要乱吃药,这种避孕药对身体没有好处。”他从玫瑰平时吃的一堆药里面拿出一瓶给利昂看。
利昂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送走医生,他来到床边,手里紧紧攥着药瓶。玫瑰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表情,让她害怕。利昂扳过玫瑰的脸对着灯光,一动不动地看住她,将药瓶晃了一晃,“为什么吃这个?”
他的语气温柔低沉,强行压抑着什么,玫瑰觉得有喘熄不透的压迫感,说不出话。利昂抓住玫瑰的手臂,抓得她生疼。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感情,深深的失望和疼痛,还有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如受伤的野兽。忽然,利昂放开玫瑰,抓过床头的灯向墙壁掷去,轰然碎灭,房间剎那黑暗。
利昂轻抚玫瑰的脸,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玫瑰从来没见过他哭,伤心欲绝的样子。玫瑰努力伸手想擦他的泪水,他却一下子扼紧她的咽喉。玫瑰快要不能呼吸,挣扎着喊他,“放开我,利昂,你放手——”
利昂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我不放你走。玫瑰,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你是我的,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玫瑰奋力挣扎,始终挣不脱。利昂用一种偏执近乎疯狂的力量撕扯着眼前的人,一度玫瑰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渐渐放弃了抵抗,模糊中只记得他的眼泪和吻落在她的脖子和胸口。
利昂将玫瑰反锁在家里,切断所有网络和电话线。他知道他是在犯法,但他不管不顾。他说,“我是不会让你跟那个人走的,你得留在我身边。”
玫瑰已经不能劝他理智一些。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我已经理智得够多了,从玫瑰人生到悉尼再到米兰,我一直在对你们视而不见,你看到他受伤的时候,你那副鬼样子!你没有看见我也在受伤吗?当然你看不见,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没有感觉的人!真是愚蠢,我一直还希望你会回头,我告诉自己你是不会爱上那个魔鬼的!我可真是个傻瓜!”他托起玫瑰的脸,“你在流泪,你还在为他流泪,你可从来没有为我流过眼泪。”
他捉紧玫瑰的一只手腕,“你爱过我吗?你告诉我。”他的语气低下来,近乎求恳地说,“只要你说一句,你说爱我,我会相信你的,玫瑰,只要你说一句,我就放了你——”
玫瑰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
沉默。他的拳头砸在什么东西上。门被用力摔上的声音。
利昂出去了,玫瑰看着满室狼藉,心里只剩下疲倦。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利昂啊。那个像狮子一样骄傲的利昂,那个笑起来连天空也变得明亮的利昂,那个无论如何不舍得玫瑰受一点点伤的利昂。怎么会弄成这样。
而今都是错。
《荆棘鸟》中,梅吉问她的母亲,我们是在哪里走错了呢?菲说,一生下来。这是正解,如果没有生命,就不会有爱,也就不会有问题。这样丑陋的弱小的生命。有一个人对她说,“我们都必须经历很多痛苦黑暗的日子,才能见到朗朗晴空。”她一直深信。那个人,她怎么能不信呢。那个人从来都是对的,一切都对。玫瑰到现在也觉得,只要走下去一定有一日会看见朗朗晴空,只是太远了。这条路。太远了。
头痛得像要炸开。挣扎着翻出止痛片,药片撒了满地。玫瑰不记得吃了多少,头还是痛得厉害。
玫瑰醒来的时候,已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房间很暗,只有角落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全身酸痛,好像从前有一次她和利昂去山里捡栗子,走了很远迷了路,第二天也是差不多这样浑身酸痛。
利昂伏在床边。玫瑰伸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惊醒,一下子握住她的手。他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睛通红。他用双手抓着她的手挡在脸上,玫瑰的手心有泪水濡湿的感觉。“怎么了,利昂,你怎么哭了?”
“咱们去医院。”他试图抱起她。
借着灯光,看见房间空荡荡的。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大概砸坏的东西已经被清理掉了。“我不去医院。”玫瑰轻轻回握他的手,安慰他:“他们会报警的……我没事。”
利昂哭得更厉害了,说了好多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如果你有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要我怎么办。”
玫瑰把他拥在臂弯里,等他慢慢平静,然后说,“利昂,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他迅速抬起眼睛,看住她,“玫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们是不是完了?”
“我很抱歉,利昂。”
他的眼中是满是失望,“为什么?莱斯礼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明白,那个魔鬼每次都能得逞。我一直努力想避免这个结局,我尽了最大的努力……难道我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