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腔子里已经是曾经位极人臣的灵魂,喜怒不形于色简直是入官场的必修课。方才也是因为对象是她而有片刻的失神,很快,便拢好了自己的情绪。
“今日来,乃是有一桩事寻你。”
徐卿从身后递过来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面前。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徐卿解释道:“这里面是一些铜板。”
成绣吓的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咱俩非亲非故,我不能要你的钱。”
“绣绣,你误会了。”徐卿耐心解释:“上次你送的那个布袋,很好。书院里有一些外来念书的学子也想要,我便替你做主接了下来,一个包五十文钱,这里一共有三百文钱,要六个,不知道你是否来得及。”
啊!
成绣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徐卿居然是来给自己谈生意的。
然而她很快就拒绝了。
“徐卿哥,谢谢你,只是这布料购买需要时间,而且绣绣的手艺,也不值这么多钱,您替我跟那六位说个抱歉,就说绣绣手拙,就不惹人笑话了。”
开玩笑,钱她的确想赚,可是却半点都不想跟徐卿扯上关系。
虽说是外来念书的,可富裕的人家瞧不上自己用粗布缝的东西,不富裕的,谁能拿出五十文钱来买一个小丫头做的?添点钱都能去买一个上好的包用了。这其中,徐卿付出了多少,不言而喻。
想到这儿,她真诚的望着徐卿的眼睛,坦言道:“徐卿哥,绣绣过去活的糊涂。这次九死一生,许多事情竟然也想明白了。往后的人生,我想要跟爹娘一起,好好过。至于其他的,恕绣绣没那个福分。”
徐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好,我知道了。”他收起了钱袋,回看成绣:“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真的,绣绣,我并非逼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别无他求。”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在心中盘踞,从喉咙艰难溢出,连对面的成绣都没听真切。
不过好在,他很快的调整了自己,又是那个轻言浅笑,犹如谪仙的少年。
“绣绣,往后不管遇到什事,都要记得你现在的话。你还有父母,弟弟,还有许多人关爱你,知道吗?”
成绣不明他这话从何而出,依然顺从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走了,我明日一早就回学校。东西你们先用,我家只有娘一人,我走了农具她也用不上。倘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云山书院寻我。”
徐卿走后,成绣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徐卿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只不过,眼下比想这个的时候。
她擦了擦手,回到前院,瞧见豆豆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面前,袖子和裤腿的位置,大块儿补丁十分的显眼。
只是孩子一点都不觉得,看见成绣后眼前一亮,迈着小短腿就往过来扑:“姐姐,姐姐。娘,好吃的。”
成绣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娘在做好吃的?”
豆豆用力的点了点头,使劲的吸鼻子,给予肯定:“香!”
“小馋猫。”成绣笑着将他放下:“豆豆自己去玩,姐姐去给娘帮忙去,不许走远了,一会儿饭好了赶紧回来吃饭。”
豆豆点头,乖巧的跑去院子旁边,捡起几根柴火漏下的细棒,开始搭起小屋子来。
成绣哂笑,往前走了两步,一低头,便进了香气四溢的厨房。
林氏正在灶台前忙的两脚不沾地,一会儿回来切菜,一会儿又扭身炒菜,还要看灶膛里的火。连女儿进来都没发现。
她低着头切菜,听到锅里滋啦一下,吓的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女儿已经手执锅铲,开始翻炒起来。
“绣绣。”
林氏放下心来,笑道:“怎么,说完话了?”
“娘都知道了?”成绣有些讶异,继而一想就知道是谁了,不禁摇头:“这个小子,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娘可千万偏听偏信,徐卿哥是来稳点事情的。”
她哪里知道,一刻钟前,林氏原本想去后院叫成绣回来帮忙照看灶火。结果却意外瞧见篱笆墙里外,少男少女相互对望的场面。
林氏有些诧异,不过心底第一个滋生的念头居然是有些欢喜。
只因为对面的人是徐卿。
黑子婶家是外来户,早些年男人死了之后,便一个人守寡将儿子养大。
一般的女子寻婆家,一个不爱的便是寡居的婆母。可黑子婶却不一样,她肤色黝黑,一张脸生的却十分端正,总是爱笑,平日也乐于助人,谁家缺点什么了她都会毫不吝啬。
对于唯一的儿子,人人都以为她会异常宝贝。可是在狗子十岁那年,她卖掉了五亩上好的水田,凑足了束脩,送他去宛平城著名的云山书院。
从此,狗子成为了村子里百年来的第一个读书人,也改名叫了徐卿。那品貌也越发的好看,就好比这次看来,比宛平城里的大老爷们也毫不逊色。
倘若绣绣能嫁给他的话,这可真是桩好姻缘啊。
林氏越想越美,高兴的连话都不说。只是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望着成绣,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娘。”
成绣指着锅里,挑眉犹豫:“您若是再不把芹菜放进去,这菜,可就要糊了啊。”
“啊,啊?”林氏茫然的望着锅内,瞧见已经有些焦黄的豆腐块儿,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扭身去揽她的芹菜丁,口中念叨:“哎呀,我这个脑子,怎么都忘记锅里还有东西了。绣绣,快,帮娘再翻炒几下,千万别停下来。”
终于找了个理由让她不岔开这个话题了,老实说,再看下去,成绣真的觉得,没事都要被她给看出点事了。
饭菜弄的差不多时,成贵也回来了。
吃过饭后,成绣主动请缨去洗碗收拾,又去给成贵捏肩膀,直哄的成贵笑声连连,那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等人哄的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的说出一件早被自己忘的干净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