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舍不得你这般伺候。”萧念慈噙着笑,套上鞋袜。
起身到一半的顾清霖突然僵住,他从未想过舍不舍得,只一味的享受着解疏影的好,高兴了给个笑脸,不高兴了甩手就走。
“这算什么,我还替我家木木穿衣束发喂饭洗衣裳呢?”解疏影不知是炫耀的成分多些还是得意的成分多些,“我家木木身娇体贵,又生的好看,这世间的所有他都配得上,我这算什么?是吧?木木。”
顾清霖泛起的一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强迫他穿不喜欢的颜色款式,束不喜欢的发,喂难吃的食物,唯独衣裳洗的还算干净,但晾晒完根本没眼看,皱巴巴的……
他方才在愧疚什么?!
刑苏见顾清霖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没人能受得了解疏影这张嘴。
树荫下,萧念慈与顾清霖博弈。
山涧中,刑苏和解疏影比赛抓鱼。
河流上游,林祥娴熟的把处理好的鱼挂到一旁立着的木架上。
临近午时,刑苏和萧念慈引着三人沿着林间小道步行,小道变小径,小径变丛生的杂草,越走越深,又过一片竹林才见小屋。
木头搭建的房子,门前种着小菜,周围是竹子编成的篱笆。
刑苏打开篱笆小门侧身让出道,顾清霖在这一刻知道了萧念慈说的生机是什么。
刑樾是奚夏的国主,势必不会放过刑苏,无论是兵权还是民心,对他都是极大的威胁。刑苏忌惮刑樾手里的解药定不会谋反,萧念慈要想保住刑苏唯有死而复生隐姓埋名。可奚夏无容身之地,便只能在歆裕和延勒部,而他上次跟延勒部交涉是以刑樾的名义,那就只剩歆裕了。
回想萧念慈说过的话,可以断定在离开大公子府邸前就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们未揭穿的目的也显而易见。
顾清霖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从刑苏旁边走进小院,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短暂的属于他们的安宁。
林祥生火,刑苏做饭,解疏影坐在屋檐下的木桩小凳上烹茶。
萧念慈在园圃里拔出品相较好的青菜抖掉泥递给站在一旁的顾清霖,顾清霖顺手摘掉不要的叶子放到篮子里。
斑驳的光影下,萧念慈看到了卸去伪装的顾清霖,面冷如霜,额,这生人勿近的气场,同此前的热情随和还真是判若两人。
“给我吧。”他接过顾清霖手中提着的竹篮。
顾清霖跟在身后,将就着洗菜的水净了手,倚在厨屋门口问里面:“要帮忙吗?”
刑苏摆手道:“不用,在外边喝茶等着就行,给你们露一手。”
不多时,饭香传来,解疏影把几张简易矮凳搬到木制小桌旁摆放好。
烙馍,野蘑汤,素炒青菜还有最简朴的煎鱼,很家常的做法。
萧念慈从竹编小簸箕里拿了一个馍,掰开时习惯的抬膝借力。
顾清霖眸色一震,握筷的手不禁收紧,记忆深处的那个孩子也曾这样掰了一半馍递给他,清脆的说:“给。”
“给。”萧念慈说。
破庙外的山体又垮塌了一片,雨势稍减的空隙,众人搬石抬树重新加固。
小清霖扶门探头,山径小道湿滑的台阶上两大一小相互搀扶而来,他怯生生的盯着,目光随着他们进了庙。
妇人裹着头巾,湿答答的滴着水,从怀里掏出异常厚实帕子,展开四角露出一块馍,圆圆的,微微泛着黄。
她把馍递给和她一起进来的孩子,怜爱的摸摸他的头,“饿了吧,快吃吧。”
“娘也吃。”
“娘不饿,你吃。”
“爹呢?”
“爹也不饿。”
小清霖退到门槛外,贴着墙,无措的扒着墙上的缝隙,细雨顺着屋檐落在地上,打湿了鞋。
庙里的孩子两只手拿着馍,抬起膝盖,用力一掰,香气瞬时扑进了小清霖的鼻子。
他不敢再看,低下头凝着脚尖。
“给。”
他抬起头,孩子已走到他的身前,伸手递着一半馍。
顾清霖接过半个馍,说了声:“谢谢。”
“谢谢”,亦如当年。
萧念慈捕捉到了顾清霖转瞬即逝的异样,这份试探与暗示有了结果,沉寂心底的那颗泪痣在闪烁,与画像上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清霖,胆小又漂亮。破庙里的孩子或蹲在一起说话或跑来跑去玩耍打闹,只有清霖是孤零零的,特别像他以前捡回的小猫幼崽。
于是他拿着掰开的馍去示好,近看之下的清霖比远观更加好看,白白净净的,像瓷娃娃。不,瓷娃娃比不上清霖,瓷娃娃的眼睛下面没有小黑点,也不会说谢谢。
“味道怎么样?”萧念慈微笑着,“我喜欢吃软些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嗯。”顾清霖小口咬着馍,侧首见解疏影碗里泡的馍,不由自主的想要任性一次,将那碗占为己有,他问:“是帮我泡的吗?”
解疏影撕馍的手微微一顿,转头对上一双希冀的眼睛,不待他做出反应,顾清霖就把两个碗对调了过来。
浸满汤汁的馍入口便是浓郁的鲜香,顾清霖含着,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喉间的酸涩。
以前解疏影挑鱼刺顾清霖从不看,今日不知怎的一直盯着,大刺用筷子夹着鱼肉,轻轻抽出来,小刺则将鱼肉分成小份,一点一点的仔细的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