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多,整个集市人声鼎沸起来,赵大勇忙得没有时间看别处,等他忙过这阵后,眼睛自然要瞟去同行,看他摊前的风景如何。
这一瞟不要紧,那边好像吵起来了,摊子前围满了人。
不时传来男女吵闹的声音。
“我没有拿,你怎么就不信啊。”是一个中年女人沙哑的嗓音。
“别人都看见你拿了,你掀开衣服让大家看看。”男摊主很气愤的声音。
“没拿就是没拿,你少污蔑我。”
“你说你没拿,你敢脱了外面的衣服让我搜吗?”
“我为什么要让搜?你算老几?”
“老子是你爷爷。”男摊主可能被逼急了,语气很不友好,好像要动手打人的气势。
赵大勇想去看个究竟。都是男人,同为下岗人,同病相怜,也许可以帮上忙。转念一想,这么多人,自己的摊子不守也不行啊,正好来了个农民大哥买衣服,只好先忙自己的三分地生意。
男摊主那边的吵闹声弱下去了,问题好像得到了解决,围观的人散了一些去,他在招呼买衣服的人,收钱,拆包。
三点多,集市冷场了,卖菜的农民陆陆续续挑担挑筐回去了。有的要赶好几里的山路,就为了来卖几只鸡几只鸭。
冬日的天色暗得早,人群慢慢散去,寒风更冽。
赵大勇慢慢清理剩下的货,按照原折痕叠好装进包装袋里,再拿出来跟新的一样。
他还不忘去看一眼对面那个男同行,看他在做什么。想着等会儿找机会搭个讪,问一下他是哪个单位下岗的。
四点半,中巴车还没来。
等候在上车的地方,赵大勇一直关注男摊主何时过来。那男人收好了编织袋,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褶子,将半包货抡到肩背上,走过来了。
等车的人有七八个,站在边上的赵大勇主动和他打招呼,“哎,哥们儿,站这边来。”
男摊主看清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咧了下嘴,走到他身边,放下袋子。
赵大勇惦记着那会儿吵闹的事,“哎,之前你摊子围了很多人,还吵起来了,是有人偷拿你的衣裤了?”
事情过去了,男人也没那么生气了,语气淡淡的,“哦,是有个婆娘偷拿了一条小孩子的裤子。她人胖衣服穿得大,把裤子藏在身上,是旁边一个大嫂告诉我她偷拿了,说她家生活条件不好,有两个孩子,没有钱买新衣服,就趁人多摸走了一条。见她哭哭啼啼的实在可怜,我说只要她拿出来,我可以送给她,但不能偷,别给孩子带坏样。当时她那孩子就在身边,两岁多点。后来,那条裤子我就送给了。”
赵大勇夸了一句,“你是个好人。”
“嗨,什么好人不好人,一条裤子进来也就十几块钱。”
“你是在哪里进货?”
“安林,你呢?”
“我也是在安林。哎,你怎么想起来乡下卖衣服呢?”赵大勇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下岗的。
“下岗了,总要找点生活费呀,租不起门面,就来赶乡场了。”男人说话的神色变得忧郁起来。
“我也是下岗的,针织厂。你什么单位的?”
“毛巾厂。你来赶乡场多久了?”
两人竟真是同病相怜。
“才两天。昨天去了大冒乡,今天才来这里。你呢?很长时间了吧。”
男人紧了紧脖领,双手抄起,神情肃穆,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眼睛望向远处只剩水稻茬子的稻田,“是有很长时间了,一年多快两年了。”
赵大勇不便多问其他的,想知道他的名字,“我叫赵大勇,你什么名字?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多联系。”
“我叫李远洲,住宏谷路,你呢?”
“我住光明那边,棉麻土产公司家属区,我老婆在新市场开女装店,也是下岗工人。”
一问一答间,两人各自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中巴车来了。
两人都坐到了最后一排,可以继续说话。
各自说了以前在厂里干活的事,也约了明天去莴梨坳乡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