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纯粹出于楚媛的私心,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从小宠大的女儿,孰轻孰重,也没那么好衡量。
养恩和亲恩,吵了几千年的事情,又哪里那么好分清。
她只能说,她会尽量补偿回家的亲生孩子,但同样也舍不得亏待望舒。
江望舒乖巧地贴着母亲:“嗯,我到时候也会经常来看你,别觉得我烦就行。”
楚媛也搂着女儿,笑着说好。
楚媛以前其实并不是个慈母。
江望舒本来就是半路穿过来的,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才7岁,意外落水,送到医院的时候,都宣布脑死亡了,没想到被她鸠占鹊巢,突然醒过来,把负责抢救她的医生都给狠狠吓了一跳。
她醒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事,既不记得自己做鬼时候是什么样,原主的记忆也散落得七七八八,她不知道原主以前是什么想法,反正她自己觉得,有钱人的日子,过得还挺累。
江家养孩子,讲究的显然是一个全面发展,放在古代,可能是礼乐射,御书数,放到现在,大概就是文史数理外语,几门体育,几门艺术课,一些礼仪教养课,一点练字鉴赏之类的杂项,七七八八,把小姑娘的时间给填得满满当当。
虽然想不起来以前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反正她知道,肯定不会这样。
身体还没好全呢,就要压着她写作业,学东学西,跟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也是这段时间,她变得特别叛逆,大概叫楚媛多掉了不少头发。
母女两个那时候的关系,是很紧张的。
后来有一次,好像也就八九岁的时候吧,她调皮捣蛋,不小心弄坏了楚媛一个很喜欢的茶盏。
那东西她知道是从拍卖会上得的,价格昂贵且不说,楚媛还时时拿在手上把玩,爱惜得不得了。
对一个玩意儿的态度,简直比对自己都好。
江望舒知道,这下肯定免不了一通皮肉之苦了。
没想到,楚媛只是很淡定的把破损了的茶盏收进匣子里,一句责怪都没说。
面对一脸不解的江望舒,她只是笑:“既然被我摆在外头,就不会担心磕碰。”
“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器物本来就不值当什么,坏了也就坏了,”她轻飘飘的说,“人也一样,在这个家里,你想当花瓶,还是当摆弄花瓶那个人,全看你自己。”
那时候江望舒半懂不懂,就感觉不明觉厉。
后来,江屿回来的次数多了,有时候还带着她去老爷子那边问候长辈,江望舒慢慢就看出来,在老头子眼里,长孙才是值得重视培养的那个,她这种小女孩儿,学学琴棋书画,修身养性就够了,反正以后最大的价值,也就是联姻。
楚媛不一样,她对那些老派想法不屑一顾,对这个女儿,也有高得多的期待。
可惜江望舒自己不争气,乐曲歌赋一学就会,数学题却做不出几道,性格又憨,软绵绵的,以后要进了商业场,怕不被那些老狐狸给活生生吞掉。
后来转学了音乐,进展倒是一日千里,叫楚媛十分意外。
毕竟家里好像也没哪个特别有艺术细胞的长辈。
虽然如此,楚媛还是很高兴,她时常对望舒说,无论哪个领域,只要成为最顶尖的那一撮,一样不容易被别人轻易拿捏。
艺术这条路虽然难,但是有家里托底,比一般人还是好走多了。
可惜,最后她还是叫妈妈失望了。
江望舒又把脑袋放在楚媛怀里,惋惜的嘟囔到:“梨若脑子比我聪明多了,要是一开始没弄错人,妈妈你以前肯定不会生那么多的气。”
楚媛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的也挺好,磨了我不少性子。”
女儿虽然鸡不太动,她自己的事业倒是一路向上。
这几年,楚媛的脾气确实比之前平和了不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集团里的地位稳步上升,让老爷子再也不能把她当成一个只会生儿育女的媳妇看。
人一顺风顺水,脾气都变好了,连带着看这个小废物一样的女儿,也慈祥不少。
就算江望舒自己立不起来,她也自信能护住,不会再轻易被老爷子当做筹码给交换出去。
但谁能想到,如今竟然又碰到这么意外的局面呢!
“你那个婚约……你自己对贺云平究竟什么想法?要是不愿意,正好趁这次机会把婚约给解除掉。”楚媛缓慢的拍着江望舒的背。
虽然贺家家大业大,她也没看上贺云平那个小子,娇生惯养的,还带点油滑。
无论是哪个女儿,她也舍不得就这么嫁出去,倒不如直接踢开干脆。
“我对他没什么想法,”江望舒眨巴着眼睛说,“梨若他也配不上,直接解除就好了,我无所谓,不过妈妈,什么时候跟梨若说这些事?”
楚媛好笑的摸了摸女儿的头:“不急,你哥先去了,总要让人家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事发突然被吓到。”
宋梨若确实是被吓到了。
她暗地里也的确羡慕过那个衣食无忧,一看就是被宠大的大小姐,但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她这段时间过得很累,但至少在出事之前,母亲慈爱,继父宽厚,妹妹乖巧可人,她的生活也还算优裕。
要不是妹妹出事,几乎用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在外面借了一笔债务,她现在也是个快乐的准大学生,可能还跟其他以前的同学一样,正在没心没肺的到处参加联谊聚会。
之前江望舒主动提出合作,她就已经有种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感觉,没想到,这饼里还藏着馅儿,就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