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秦靖川可从没这么君子,碰上人洗澡怎么着都得吃两把豆腐。秦澈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把门拉开冲着秦靖川道:“你不进来给我洗?”
秦靖川躺在床上明显虎躯一震,似乎是没料到他能问出这么没底线的问题:“你,你不能这样。”
调戏小男孩可比工作有意思多了,秦澈扒在浴室门口不进去:“怎么不能,你又不是没给我洗过。”
“你……”秦靖川忍无可忍,从床上爬起来把人塞回浴室,又重重踩着脚步回去,像是要把地板跺塌似的。
病房是个套间,有一张两米的大床,和一张一米二的陪护小床。秦澈肯定是不会委屈自己睡小床的,裹了浴巾出来就去掀秦靖川的被子:“让开,冻死我了。”
秦靖川让他折腾得根本不敢睡,抱着被子坐起来,满脸不可思议:“你要干什么?”
“睡觉啊。”秦澈看着他的脸色反应过来,“怎么个意思,要让我去睡外面?”
秦靖川绷着下巴,一副领土不可侵犯的表情。
“不可能。”秦澈打消了他的念头,“监护人是不可能睡小床的,要不你去睡,要不就跟我挤。”
秦靖川不自在极了,在他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就没有跟人如此亲近,同床共枕的画面。一番僵持后还是冷着脸穿上拖鞋,去小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秦澈醒过来时,看到秦靖川正坐在床边看他。
这样的场景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过了,秦澈怔了一下,翻身将人抱住,刚醒来时连语调都是软的:“叔叔。”
秦靖川伸出手,下意识在他后脑上摩挲着,是一个安慰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想把这个人抱在怀里,想让他开心。
宽厚的掌心温暖又有力,秦澈被捋得舒服极了,刚想眯起眼睛再睡个回笼觉,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困惑的声音:“你是谁?”
秦澈睁开眼,对上秦靖川困惑又疼惜的表情,最终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秦靖川恢复得很缓慢。
秦澈在洛杉矶住了一周之后,秦靖川总算放下了对他的警惕,甚至开始有些依赖他。复查时必须要秦澈陪在身边,他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固执而沉默地扯着对方一截衣角。
伤口已经基本上长好了,只留下一道蜿蜒的疤痕,秦澈给他买了顶棒球帽戴上,秦靖川像是很喜欢,每次路过镜子都要多看两眼。
秦澈出来一周多,积攒了很多事情,弘泰不能放任不管,在秦靖川状况稳定下来后他决定给他办出院手续。
就连医生也表示,回到熟悉的环境可能会有助于记忆的恢复。秦澈追问了句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大,对方就又开始摇头,给不出一句准确的答复。
秦靖川从醒来后就一直呆在医院里,除了被护士领到花园里遛弯,几乎连楼都没有下过。办理出院手续时他一直跟在秦澈身后,嘴唇紧抿着,一声不吭。
秦澈拿着一堆文件跑上跑下,忙得焦头烂额,一回头撞到他身上,坚硬的胸膛要把鼻子碰掉了。他捂着鼻子跟人发脾气,一瞬间连眼眶都是红的:“跟这么紧干嘛,没看到我在忙啊!”
秦靖川仍是沉默着看他,待秦澈的耐心将要耗尽时,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扔在这里?”
这些洋大夫的流程一套接一套,让人心烦意乱,秦澈没好气地推开他:“是,要你干嘛用,什么都不会。”
秦靖川被推得一踉跄,终于不跟着他了,慢慢挪到等候室里坐着,看着窗外发呆。
秦澈叹了口气,又冲上楼去要最后一个签名。
没想到等下来时秦靖川就不见了。
他感觉头大如斗,失忆的秦靖川简直比小沐华还难带。
好在人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附近花园里,这些里种了一大丛风车茉莉,都没有开花,蜷缩着一团团嫩绿的小骨朵儿。
秦靖川弯下腰,仔细挑了一朵花苞最大的摘下来,递给随后赶到的秦澈:“对不起。”
秦澈鼻尖上急出了一层薄汗,还没来得及擦,看着手里的小小花苞有些怔忪:“对不起什么?”
秦靖川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最近时常会冒出一些零散的片段,不等他记住就又消散了,只剩下令人哀伤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伤害对方的事,却又死活想不清楚那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地愣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这是秦澈第一次从秦靖川的脸上看到某种类似于无助的情绪。
这个高大的男人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想伸出手拉拉他的衣角,又挣扎着放下了。
秦澈和他对视半晌,把手中的行李扔到秦靖川怀里,转头大步往医院门口走去:“自己跟上。”
这是周骏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弘泰的董事长。
秦靖川比想象中还要强壮一些,虽然还能看出久病未愈的虚弱,但走路的步伐却很稳,棒球帽檐挡着他的眼睛,却丝毫抵挡不住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
回去的路上秦靖川一直很沉默。
秦澈上飞机后就睡着了,他昨晚工作到半夜,早上起来又忙着处理各种手续,本来身体底子就不算太好,快要熬不住了。
秦靖川坐在他左手边靠窗的位置,飞机平稳后,他若无其事碰了下秦澈的手背,随即被冰得眉头一皱——秦澈的手很凉。
他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头等舱内很安静,乘客都各忙着各的,正准备伸手给秦澈捂捂,过道对面的周骏站起来,轻轻攥了下秦澈的手背,然后找来空乘多要了一条毯子,细致给人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