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洛管事说了家中的事后,卸下刀就往颐年院去了。
嵇老夫人早醒了,一直坐在床榻上抹泪,就是闺女把?那戚氏的话转述了,她?也?依旧自责后怕。
看到儿子?来了,嵇老夫人潸然泪下,自责道:“都怪我,怪我当初来洛阳的时候执意要把?顾媪带来……”
儿子?本来是不想带的,但顾媪求到了她?跟前,她?心一软就带来了。
都是她?,要是她?的心肠硬一些,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又想到那两个美婢,她?眼泪落得更狠了:“还有那两个教坊出?来的……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险些害了你,害了咱们嵇家!”
嵇堰上前,轻拍了拍母亲的肩头:“阿娘,这事已经平安度过了,儿子?并不怪阿娘。”
嵇老夫人闻言,心下更难受。手掌捂着双眼,哽咽道:“都怪我一二再的糊涂……明明你说过不收房的,我偏要给你找……”
嵇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劝慰,等他?母亲情绪逐渐缓和后,他?才在床榻外的凳子?上坐下。
“母亲,我想与你好好聊一聊。”
嵇老夫人红肿着双眼看向儿子?:“你说。”
嵇堰语重心长的道:“这洛阳看着一派平和,有人看着笑吟吟的,可说不定心里?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算计,我身居高位,也?必定有许多人想把?我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白?。
嵇堰:“他?们不仅会从我的身上找破绽,也?会利用我身边的亲人来陷害我。”
“顾媪的事,便是其?中之一。他?们收买了顾媪,通过顾媪把?人收进?府中,从而达到某种目的,这次能避开,下回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回嵇堰设局,也?有一个原因是想改一改母亲易被人蒙骗的性?子?。
他?希望母亲经过这回,不要那么容易的相信人了,耳根子?也?不要那么软了。
哪怕这回母亲被吓得狠了,他?也?不后悔如此做。
唯有吓得狠,才能有记性?。
嵇堰很清楚,若是不改,往后必酿成大祸。
嵇老夫人听得心慌,听得更是悔恨不已。
“阿娘以后不胡来了,也?不会如此相信旁人了,便是说得再实?诚,也?要三?思真假。”
嵇堰本意也?不是让母亲往回戒备所有人,摇了摇头,道:“也?不需要到这个地步,只是往后与人往来留个心眼。”
嵇老夫人点?了点?,抹了一把?泪后,问:“那顾媪和女婢怎么处理?”
嵇堰道:“顾媪哪怕不知女婢的目的,但被人收买背叛嵇家是事实?,经由她?寻的婢女偷盗令牌,涉及圣人安危之事更是事实?。这是重罪,便是死罪可免,但活罪也?难逃。”大抵,非死即残。
“而那两个女婢,大理寺会处理。”
“那、那这事,会不会波及到你?”虽然从阿沅口中听到戚氏说会无事,但她?还是不信,是以问得忐忑。
嵇堰:“圣人并未怪罪,阿娘也?不用担心。”
闻言,嵇老夫人的心里?才好受了些,她?后怕道:“往后阿娘不会再糊涂的往你的房里?添人了,一个正妻就够了。”
说着,又道:“等三?年期满后,你看中哪家姑娘,阿娘都不插手。”
听到最后这句话,嵇堰哑然。
想起昨晚和戚氏说的话,有片刻的沉默。
半晌后,他?道:“戚氏知根知底,若是她?不介意,我或不会与她?和离。”
正伤心的嵇老夫人闻言,蓦然瞪大了眼,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你看上戚氏了?!”
嵇堰本想说不是,但想了想,又点?了头:“戚氏貌美,儿子?在安州的时候便多有留意,只是身份原因,便绝了那点?儿不可能的幻想。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便是成亲了,儿子?觉得她?是恨儿子?的,便没有过做实?夫妻的想法。”
前边的话是假的,后边的话却是真的。
嵇堰说得镇定,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嵇老夫人全信了,神色呆滞,张着嘴“你……”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他?父亲伤你至此,你、你怎么可以坦然的说要与戚氏做真夫妻?!”
嵇堰迎着母亲那又惊又慌的目光,说:“我与戚氏间确实?是有了夫妻之实?的,这点?是事实?,戚长史伤我也?是情有可原,我怨不得。”
思及往事,嵇老夫人双眼酸涩,心里?发苦道:“你可以不怨,可叫阿娘怎能不怨?”
嵇老夫人泪水不断,抹着泪哽咽道:“你若是真是故意做了那些事,死了也?不足惜,可你是被害的呀!”
“哪怕戚家不知缘由,才那般对你。可阿娘却清楚你的为人,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所以觉得你冤。每每想起你满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担架上,差点?就没了命的画面,我这心里?就难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看到戚氏,我便会想起当初你那模样。”
“戚氏是他?戚长史的命,他?会因你伤了他?闺女而险些要了你的命。可你也?是阿娘的命呀,阿娘又怎能做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和戚氏都无辜,所以我不恨戚家也?不恨戚氏,可我就是没法以平常心面对他?们父女,更做不到与他?们心平气和。”
听到母亲的一番肺腑之言,嵇堰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