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解惜行摸了摸苏玄影的脸,偏头想了想,“玄影,你是指胡无仪扔向我的那个酒坛吗?”
“嗯,白日里虽不知为何,但那胡无仪显然是故意对着你掷那酒坛的。”苏玄影言及此,环抱住解惜行的手倏地紧了紧。
“那胡无仪向来性情乖戾,我们又何必费神去揣测他的想法,”解惜行放缓了语调,往苏玄影的身上又靠了些许,“好啦,我又不是你,我说没事,便自是没事。”
“……你没事便好,”被解惜行的话提醒,苏玄影又不由想起了自己在他口中所谓的“前科”,忍不住偏过头叹了口气道,“今日当真是好生事端。”
原以为解惜行还会接着再调侃几句,谁知他也跟着调转了话头。“玄影,你可知,那伏叶派少主张未歇的左臂上,也有一个印迹。”
“什么印迹?”
解惜行蹙眉道:“跟我一样的印迹。”
原来,白日里张未歇帮解惜行挡开那个酒坛之时,借着他抬臂间衣袖下坠的动作,解惜行看见他的左臂上竟现出了一个同自己一般的蝴蝶形印迹。
于是在之后大家一起回屋的时候,解惜行有意跟在张未歇身侧,借着要致谢的名义同张未歇攀谈,又佯作好奇地指了指张未歇左臂上的印迹,问他是什么。张未歇便挽起袖子,同解惜行说自己也不知,这只是一个生下就有的奇怪印迹。
“难不成……”苏玄影抚摸着解惜行左臂上的印迹,“那张少侠是惜行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别皮,说正事呢。”解惜行锤了下苏玄影。
“好,”苏玄影接着道,“惜行,你确定张少侠的印迹是真的吗?”
解惜行闻言摇了摇头,“并不确定,可如果不是真的,他伪造这个印迹是要做什么?”
苏玄影想了想,却忽道:“惜行,张少侠是左撇子吗?”
“嗯?”解惜行闻言也偏头回想了一下,“应当不是,先前不论是引弓搭箭,抑或是泛舟行船,他的姿势同寻常人并无二致。”
“那么,白日里他替你抵挡坠落的酒坛时又怎会用左臂呢?”
解惜行闻言一怔。“你是说……”
“还记得当初王芜知府是怎么说的吗?”
“记得,他说这是齐皇的一位故人之子所特有的印迹,”解惜行皱眉道,“且不论这个说辞可不可信,可若是张少侠轻信了这个说法,想借着这次群英会接近朝廷中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交谈间,屋外却骤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叫!
两人猛一对视,当即翻身下榻,披过外袍齐齐夺门而出!
循声奔至张未歇的房间,苏玄影提步便踹——
却见木门弹开的卧房内,韩祥正满面惊骇地跪坐在地,而他的目光所及处,那方床榻的中央——
张未歇面色狰狞地倒在汩汩涌动的血泊中,左臂自肩膀处被砍下,断肢滚落在地,淋了纷纷扬扬的尘土与横七竖八的猩红,簇簇腥热自他胸前被利器扎穿的大洞里一大块一大块地冒出,转瞬间便侵上了墙,渗进了榻,淌过了身……
屋内,绽开满室咸腥。
腥红溢室,阒然无声。
“啊……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声讷讷的低喃猝然响起,惹得解惜行循声而望——却见满面惊惶的韩祥正跌于门内,衣角粘尘,恍若梦呓。
“怎么回事?!”解惜行忍不住一把攥住韩祥的前襟,“你怎会出现在屋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韩祥却只顾张皇躲闪,口中仍是几要失真的呓语。
“解门主,苏副门主!”
正僵持间,其余草草披上外衫的人也循着动静,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待得众人甫一赶至卧房门口,便又是一阵悚然难遏的嚎叫惊呼。
“张少侠?!”“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少侠也?!”
屋内地上,断肢滚落,血泊汩汩,腥红簇簇。
还未待众人寻出何处下脚,便听得耳畔乍然嗡鸣,长剑出鞘——
“唰——”
却是蒋苍冥手持佩剑,对准后方的胡无仪,剑锋凌冽,直指其颈!
“胡无仪,是不是你动的手?!”
这话当即惹得众人齐齐转向胡无仪,足下也不禁戒备地退了半步。
“呵,”胡无仪却是乜了一眼指着自己的剑尖,“蒋盟主当我这么好使唤吗,又没人向我买他的命,我何必要杀他?也不嫌累得慌。”
“你!”
“诸位,”却是一直不作声的苏玄影上前一步,以手搭上蒋苍冥的肩,语调镇定地道,“诚如大家所见,在我和惜行赶到之时,张少侠已经……”
“听到了吧,蒋盟主,是解门主和苏副门主先行赶到的,”胡无仪对着苏玄影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而我跟你们一同姗姗来迟,我哪有什么功夫杀人吶。”
“啧,”蒋苍冥掌心攥了攥,仍是迟缓地收剑回了鞘,而后转向苏玄影道,“苏副门主,你的意思是,你和解门主是首先发现张少侠尸身的人?”
“不,”苏玄影顿了顿,将视线投向被解惜行制住的韩祥,“事实上,在我和惜行匆匆赶来,将房门踹开后,发现韩祥竟跌坐在卧房门的里侧……”
这番话引得众人当即将目光一齐转向韩祥。
“呵,亏得诸位在这怀疑胡某,却连第一个发现张少侠出事的小厮都没注意到。”
孟经志不理会胡无仪的嘲讽,眼见韩祥在解惜行的手下只顾毫无章法地躲闪挣动,急忙开口要解惜行先放开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