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身作饵,与息邪兵分两路,将人引开,又故布疑阵,让敌人兜了个大圈子也一无所获。
按照他的谋划,息邪应当在五日内就能找到他。
身上还有干粮,荒宅之中有井水,只要他挺过高热,必然能活下来。
然而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射向他的那道飞镖上,抹了毒。
那毒虽算不得厉害,却能让人身体麻痹,无法行动。
裴时清无法处理伤口,亦无法进食水,高热之下,浑浑噩噩昏倒在地,倒真将自己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直到一道猫儿似的叫声在耳畔响起。
他警铃大作,硬生生从昏睡中醒过来,一动不动从狗洞中看向墙外。
来人应当是个少女,裙裾微摆,莲步生香,恰恰停在他面前。
于是,他拼尽全身力气,伸手捉住了那人的脚腕。
小白的指尖又传来异样的感觉。
扶梨县不似皇城风气森严,酷暑衣着清凉再正常不过。
少女未着长袜,细细一截脚腕莹白如玉、触手滑腻,莫说那少女被吓得大哭,他也是当即一愣。
蝉鸣聒噪。
裴时清的手指轻轻蜷起。
裴时清不喜人近身,若不是这一次沦落到如此境地,是断断不会叫一个姑娘替他剪碎裤脚,又一点点替他清理腐坏的伤口的。
伤口狰狞,又因暑热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就是他自己都难以忍受。
那姑娘却用细弱柔嫩的手指,仔仔细细清理掉脓血、剜去腐肉,又为他撒上金创药。
他疼到极点的时候,天地都在旋转,却能看到她俏丽的鼻尖出了点细汗,小刷子一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阴影。
原本只想让她为自己寻来药物,熬到暗卫来寻再千金相酬。
却没想到这姑娘半点心机也无,竟给他寻来衣物被褥、送来热汤热饭,最后甚至找了一张素舆。
那姑娘蹲在他面前,剪水双眸略带歉意:“我不敢将你带回家中,只能在这里将就下了,你放心,我每日都会来给你送食物、换药。”
他淡淡垂眸,看着她纤细易折的脖颈,笑着说:“有劳姑娘。”
她果然说到做到,每日日落之后,便会借着夜色掩映来给他送饭换药。
然而今日,孤月高悬,那人却还没出现。
荒宅安静得只听得到蝉鸣与风声交织。
裴时清双目微阖,像是一尊俊美无俦的琉璃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黑夜之中,一点点声音都被放大。
裴时清倏然睁眼,缓缓挺直了背脊。
“裴先生——”棠梨压着嗓子喊。
墙壁被人轻轻叩响,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