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鹿邀低头看了一眼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傻傻道,“动了”。
却烛殷垂眸看着交握的两只手,突然松开来,鹿邀的手眼见着就要滑落下来,却揪住了他的袖口。
“不认识我,抓我的袖子做什么?”,却烛殷挑眉,看着被抓皱的袖子,轻笑一声,“我这衣裳贵,若是叫你抓坏了,可是要赔的”。
鹿邀摇摇头,捏的更紧,“认识,是小黑”,他仰头,眼睛弯起来,“我没钱赔”,他抬起另一只手,把纸包塞进却烛殷手里,“用包子赔可以吗?”。
边说着,他用手摸摸衣服料子,一本正经地下了结论,“你这衣服一定不会比两个包子贵的”。
“……”。
却烛殷开始后悔为何自己会出来找他,自己这衣裳是云绸做的,价值千金,怎么就不值两个包子?
“还不回家?“,鹿邀没等到人的回应,皱着眉松开他的衣角,“那我自己回去了”。
刚走了两步,就直直撞上矮他半截多点儿的篱笆,鹿邀腰一折,脸朝下就要摔下去,却烛殷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腰,把人带回来后松口气,看了眼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儿就要摔了的鹿邀,语气微妙,“你家原来是在土里”。
鹿邀没回他,迈开腿还是要往前走,却烛殷收紧手臂,打开小院的门,带着人进去了又关上,无奈道,“别乱跑”。
却烛殷能喝酒,但并不喜欢酒,敢沾了酒气还往他身边靠的,鹿邀是第一个。
他把人带进了屋,鹿邀这个时候倒是听话,乖乖让他扶着坐在了床上,垂着头不说话。
却烛殷转身去倒水,拿着水杯回去时,却见原本坐在床上的人手里提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铲子,站在门边。
“你要做什么去?”,却烛殷端着水杯,也不过去,就站在桌边问。
“除草呀”,鹿邀看他一眼,拿铲子在空气里划拉两下,“除了草,菜才能长得好”。
“……”,却烛殷被他逗笑了,手里水杯险些洒出来些,他端正了杯子,正要说话,却见嚷嚷着要去除草的人当啷一声把铲子给扔在地上,朝他走过来。
却烛殷挑眉看着他走过来,“怎么,现在不去啦?”。鹿邀在他面前站好,摇摇头,一双眼水雾朦胧,却很认真地盯着他看,而后身体突然拉近,鼻尖几乎抵上却烛殷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这里有一颗痣”。
语气严肃道,“这里好像有一颗痣”。
两人之间凑的极近,呼吸间气息交缠,却烛殷从未与人有过这般近的距离。
离得近了,那点儿在外面散的差不多的酒气便再次卷土重来,夹在热且暖的呼吸之间,恍惚间,叫他以为自己也喝了酒。
鹿邀喝醉了酒不太上脸,只有脸色微红,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与平常无异,乍一看还以为和往常一样,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却烛殷的脸,从这张过分精致的脸上移开,带着热意的目光落在他左耳耳垂。
那里往上有一颗痣,极小,却如墨色浓重。
眼里水汽渐浓,他于是凑得更近了些,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像个见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温热指尖一抬,按在了柔软冰凉的耳垂上,指尖往上,抵着耳骨那颗小小的痣。
却烛殷从不知晓,自己的耳上还有一颗痣,为了看那颗痣,鹿邀的头微微偏离开来,鼻息尽数喷在脸上、颈项,余下的一点儿,融进指尖的热,落在那一颗极小的痣上,轻柔和缓,让他抬起的手落不下,狠狠推开眼前人的想法被这些暖与热压下去,最后只好卸了力道,将手垂下,他微皱了眉,为鹿邀的行为,也为自己古怪的态度。
“不过是一颗痣而已”,却烛殷轻声开口,耳朵上的手还未离开,与他身上全然不同的温度似是抚摸、似是揉捏的在他耳垂的软肉上一下一下轻点,仿佛对那颗痣爱不释手。
他不免奇怪,在心底补上未说完的一句话——谁都有的东西,何须在意?
鹿邀手上动作一顿,重新摆正了脸,将所有的注意放在却烛殷身上,同他那双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也显得剔透漂亮的眼瞳相对,琥珀色温柔,这人平日里眼里常含笑,却不达眼底,他恍惚间觉得此刻这双琥珀色瞳眸才真的有了温软的色彩。
他收回手,不再去摸那颗小小的痣,将手放在自己的右耳上,语气认真道,“我也有一颗,在右耳”。
却烛殷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去,神色一怔。
那也是在耳骨处,鹿邀的皮肤白,那颗细小的黑痣便格外明显,虽然小,可只要看过去,就能注意到这颗颜色很深的痣,像宣纸上一点浓墨,水潭里的一汪月亮,难移开眼睛。
鹿邀笑起来,眼睛完成月牙,点点那颗痣,声音里带着点莫名的自豪,“和小黑你一样的位置”。
却烛殷本来不觉得自己有一颗痣怎么样,可现在目光却是难以从鹿邀的耳骨上移开,他沉默着,突然伸出手去,学着方才鹿邀的模样,在他那颗痣是一点,接着又是一点。
痣在皮肤里,到底是摸不出什么,可鹿邀喝了酒,耳朵烫的厉害,摸上去的一瞬却烛殷甚至有种被烫伤的感觉。
他平日没少缠着鹿邀,可今时今刻才觉察出一点儿意思:原来人的皮肤这么热,又这么暖。
鹿邀看他在摸自己的痣,还很自觉地往前探了探脸,可却烛殷却收回了手,他眉头皱起来,“你怎么不摸了?”。
却烛殷前面没笑,这时候却笑了,他身量儿比鹿邀高出半个头来,站在近处,更显得差距大,便故意走近一步,微垂了眼,自高而下地看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撩着眼笑,将手放在他后颈处轻轻摸摸,吐息都落在鹿邀的耳边,“小恩人还想要我摸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