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只是疏淡地一笑:“不必。”继而又自顾自走起来,将少女留在原地。
“你……为什么……”
少女垂下头,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裳,浑身发抖。待她再抬起头时,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着抑制不住的泪光。她不甘地大声喊:
“你为何还要等她?你已经足足等了她这么多年,你还准备等多久!小姐在外头,就是一开始也会往家里寄一两封信,可现在却是丝
毫音信也没了!就是她再不喜欢老爷也该给你写信,可她没有……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要么是小姐在外头遇上了她的良人,要么,”她顿了顿,“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
“外面风大,你若是没什么事便回房歇息吧。”
少女被他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彻底伤透,转悲为怒:“不用你说我也会回去!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句忠告,是小姐!是小姐她负了你!”
言罢,拿袖子将眼睛胡乱一抹转身决绝地跑开了。
他的身影细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接着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再一次摔倒,没人再来扶他,而他面上始终不见有什么表情,只是不断地爬起来,继续走,摔倒,爬起来,再继续走……最后一次,他半边身子都生生跌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右颊浮起一片青肿……
“看够了吗?”
我好像听见瞿墨在说话,却又偏偏听不真切。
“……喂。”
我像是陷入一场漫无边际的幻境,因了这缕似就贴在耳旁热热呼出的气息终于惊醒。下意识擦了擦脸,却见手背上是一大片将干未干的水渍……
此时有风拂过,我只觉得面上是彻骨的冰凉,这冰凉吹开一切,独让我感到一阵痛彻心扉。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就要跃下云头去,然而刚一动作就被身边的瞿墨给制止:
“你准备如何?”
“放开我,我要下去!”
他与我对视良久,旋即捏了个诀
不由分说地带我飞速升上半空。
一时间,眼前的风景和人皆看不见了。
我瞪大眼睛,愤怒地回视他:“你!”
瞿墨抓着我的手臂愈发用力,面上是少有的郑重。“还不明白吗?凡间的你早已不存在了,不论之前你与他有什么纠葛,如今你贸然闯入他的生活就必然会改变他的命格。”
闻言一阵无力感霎时席上全身。
待瞿墨松开我,我就这么颓然地蹲了下去,默默失神道:“那女孩说得不错,是我……负了他。”
片刻的沉默,头顶传来淡淡的话语:
“便当作是他人世的一场劫数罢。”
……或许吧。
我是他命中的一场劫数。
ˇˇˇ
被瞿墨强行拽回来的当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倒不是有多累,而是因为深深陷入了一场梦境。在这个梦里,我看到了一段非常遥远的回忆。
女孩双手提着药,快步穿行在一条悠长阴暗的小巷里。天边垂暮的霞光照不进这条巷,被病恹恹的树和屋檐上胡乱堆放的废弃物挡了个严实。过程中女孩一直低着头,只偶尔瞟一眼那些大人们称之为“臭巷里的寄生虫”的家伙。
他们靠在斑驳肮脏的墙壁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透过破碎的布料很容易看到他们尖削的骨骼,若非还有一层蜡黄透黑的皮包着,赫然就是一具骷髅。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是他们空洞无神的眼睛,那样的眼神所注视的地方仿佛就是地狱
的入口。
幸而,这些被贫穷和不幸折磨得形销骨立的人还不完全是一湾死水,他们还会为了抢夺食物而大打出手。那时候的他们没有这么可怕,因为眼里会透出一种热烈的神采。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与她格格不入、另一个晦暗的世界。步履不断加快,不由有些后悔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家而选择这条捷径。
不知不觉地,女孩一抬头望见前面的巷子不再那么阴暗,有几束橙色的霞光漏了进来,让她安心不少。就在她飞快地掠过一个又一个巷口时,余光扫到的事物却让她一瞬间停了下来,不由睁大眼睛驻足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