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悄尴尬撇眼,“瑶瑶,你把衣服穿好!别……别着凉。”
顾情低头看了看,莫名涨红了脸,给了顾悄一个暴栗,这才在琳琅的拉扯下,折了回去。
顾悄也很不自在。虽说非礼勿视……可他这个妹妹,是真·太平啊。
听说隔壁宣州府有木瓜,就不知宣木瓜有没有番木瓜那成效了……
“瑶瑶,我现在好着呢。”
顾悄摩挲着脖子上的菩提,继续尝试说服她,“咱们何必为了小小一块玉,再去招惹谢家?”
“顾琰之,”顾情一身黑色劲装,肃着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男儿气,小姑娘似乎对“保命”尤为执着,“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有,你就说,玉佛现在在哪里?”
拗不过这犟脾气妹妹,顾悄只好又将白日里的事交代了一番。
“呵,”顾情听完,冷笑一声,似笑非笑,“我道哥哥在学里多神气,这般没日没夜发奋,原来一个庶出的侄孙都可以踩在你头上撒野?”
“说什么来提醒你,可不就是为了叫你知道,他攀高枝儿了,以后是谢家子弟,再不是你顾悄的小侄孙;拿玉佛给你看,那意思还不明显吗?你顾悄拿来保命的东西,哼,到人家手里,不过是个随手赏的小玩意儿!”
“你们女孩子,心眼子这么……”顾悄本想说,心眼这么多的吗,话到嘴边,求生欲叫他改成了,“心思都这么细腻的吗?我看他,神情不像。”
顾情越听越气,怒其不争连敲顾悄额头好几下,“你说你都被白莲花撵上门欺负了,还搁我这装什么大头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呐我的傻哥哥!”
顾悄眨眨眼,直男即便不理解,也轻易就信了妹妹的鉴莲报告。
他心里琢磨几道,渐渐不忿起来。
谢昭不是不知道他与顾影偬不睦。
一边同自己虚与委蛇说什么合作,一边又把他的玉送给顾影偬,他也想知道,谢昭怎么敢!
“哼,说谢昭你瞻前顾后,连顾影偬你都怕,我实在不该指望你能有什么出息!”顾情转头吩咐琳琅,“我要跟哥哥一起,去大房转转。你跟父亲院子里打点下,就说我们俩饿早了,小厨房开过火,不同他们一道晚饭了!”
琳琅得了令,不叫顾情乱跑。可一来大房还在族内,不算乱跑,而来有顾悄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见她近来郁郁寡欢,今日难得兴致颇高,便心软替她放了回水。
哪里知道,就这一时心软,差点酿就大祸。
两人趁着暮色,从后门开溜,顺着墙根摸到大房,却扑了个空。
顾影偬住的小侧院早已人去楼空。
顾情不死心,又扯着顾悄在大房后宅猫了一圈,不期然竟撞到顾准带着小厮长昼步履匆匆,一路向着族长顾净的院子去了。
顾情眼睛一亮,比着口语道,“哥哥,咱们跟上!”
顾悄才没有这过剩的好奇心,他连连摆手,小声道,“族长的板子最近吃素,我才不送上门去给它开荤!”
顾情敲了顾悄脑门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别废话,不走现在我就给你开荤!”
顾悄:……
显然,族里是出了大事。
顾净的院子里,早已聚齐了顾家仅剩的三房大家长。
顾准是最后一个到的。
三个年纪叠起来能赛玄武的老家伙,个个面色凝重。
“长福报信的时候,应当与你们说了,顾影偬,被谢昭带走了。”
顾净握着红木拐杖的手紧了紧,“风……要起了。”
老父亲顾准再不是那副和蔼乡绅模样,他微胖的脸上尽是沉肃,“瑾之来信,说东宫不大好,陛下这时候大肆寻找愍王遗孤,或许只是想起与先皇约定,诏他回去,以备万一。”
提起旧事,几人都寂然无声。
大宁建朝七十八载,太祖在位四十年,大去前传位嫡长子,高宗即位仅两年,就突然罹患重疾不治,因太子年幼,边疆不稳,思虑再三将皇位传给了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神宗。
神宗曾御前允诺,大限之日,皇位必定重归于太子。
可人心易变,神宗有了自己属意的皇子后,便生出其他心思。待太子成人,在内侍与皇后家族的鼓动下,将太子以谋逆罪废黜,降为愍王外放漳州险远之地。朝中大臣劝谏不果,举事谋反,事败,为平天子怒,太子岳丈、三朝帝师云鹤和愍王先后自戕,可还是没能阻止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的结局。
大历二十年,夷十族的连坐,叫京都刽子手的刀都卷了刃,皇城血雾经久不散。
上至京官,下至地方大员,杀的杀、免得免,声势不比太祖除贪惩恶小到哪里,各处官员空了一半,科考积攒多年未分配的进士举子甚至填不满空缺,直叫神宗连开了三场恩科。
事起前,云鹤早有所料,令几个心腹弟子割袍断义、自逐出门,向神宗投诚,留下最后一点薪火。为保恩师最后的血脉,几人暗暗偷梁换柱,冒死藏下了云氏女肚中的孩子。
男婴,遭北地苦寒凌虐,又被顾准宠进骨子里,几个老的对号入座,认定了那孩子是顾悄。
老族长顾净为了稳妥,还备下了一个替身“顾影偬”。
只是,这孩子究竟是谁,只有亲手策划一切的顾准夫妇知道。
神武帝未必不知这孩子的存在,只是这些年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十几年后,他最喜欢的儿子,竟得了与兄长一样的怪病,命不久矣。神武帝这才疑神疑鬼,怕是报应来了。
他私下命锦衣卫查探愍王遗孤,态度暧昧,朝臣也拿不准,他是要替太子积德,还是要杀尽愍王一支,以煞制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