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阵势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乔安笑道,“说来,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有连着管理层尽调的启动大会。这个安排,是不是也太仓促了?”
戴文道:“保荐人律师还没有定,就急着要开启动大会,我估计这只能是盛银的主意。”
“他们图什么?就这么想去生态园吃一次烧鹅?”乔安打趣道。
“肯定是想趁着公司还没改主意,赶紧以独家保荐人的身份启动项目。”戴文说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开始各自看手机。乔安把脸扭向一边,闭上了眼睛。或许因为起床太早,外加一天的奔波,她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戴文正在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乔安揉揉眼睛,看见他蜷缩在座位一角,手里捏着耳机话筒。
“嗯嗯,知道。”戴文的声音轻得气若游丝,“现在还在车上呢,不太方便,从珠海过去还是挺远的。你为什么又不好好吃饭啊,和你说了多少次要好好吃饭…不胖,一点也不胖…我虽然没看到,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没胖…”
乔安意识到,这应该是打给女朋友的。
“老板出差了…嗯没有,车上还有个同事。”戴文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嗯新同事,美国组写书的。同事好像醒了,我回去再打给你…”
乔安觉得尴尬,她拿出手机做掩饰,疲惫的脸映在手机黑色的屏幕上,两个圆圆的眼镜片后,一双无神的眼睛累出了三眼皮。
“哎,是女同事,但是…”戴文声音压得更低,但是车内空间太小,乔安还是听得到,“别闹了好吗?我回家再和你视频,你先吃饭啊,不要饿到自己好吗?”
乔安从包里翻出工作手机,点开邮件。这新的一稿招股书才传出去没几个小时,盛银国际的修改意见竟然就已经来了。乔安把盛银国际那三瓜俩枣的修改意见扫了一遍,发现大部分都是些废话。她把邮件转给丹妮,指示丹妮简单处理。
“抱歉啊。”戴文挂上电话,对乔安道歉,“我女朋友…我们刚开始异地。”
乔安一笑,道:“没事。”
她感觉自己应该多说两句,开个玩笑取笑一下戴文,或者兴致勃勃地用八卦的口气问戴文女朋友的各种信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女朋友会不会来香港啊?十一假期会来看他吗?
她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完全没有情绪去应对。可能是刚醒来不久,整个人还被无法抵抗的低气压笼罩着。总之她一句缓和气氛的俏皮话也说不出来。那边戴文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看着窗外一盏一盏呼啸而过的橙黄色路灯。
“乔安。”戴文忽然说道。
“嗯?”
“我今天一直在好奇——你真的单身?”戴文问。
“是啊。”乔安有点想叹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哪里都挺好的。”戴文问。
“打住——我可不想听那种’你各项都是80分,适合做老婆‘的评论。”乔安笑得有些勉强,“再说,三十岁大龄剩女,不婚不育成为资本市场永动机,不是女律师很典型的命运吗?”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戴文连忙解释,“我…”
乔安摆摆手,笑道:“没事,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两人都沉默了。
乔安感觉自己仿佛是出门遇到暴雨,被在打着伞的路人的注视下被淋成了落汤鸡。
十分狼狈。
单身女士的中年危机
因为戴文的原因,乔安很难得地忧郁了几天。她和左伊约了个午饭,把和戴文相识的前前后后隐晦地说给了左伊。左伊骂她矫情。
“你一介资本市场老狗逼,没事聊发什么少女心。”这是左伊原话。
乔安瞬间丧失了伤春悲秋的心情。
在乔安的再三询问下,左伊也把尹荷的所谓背景倾盘而出。
“传闻尹荷是个红三代。“左伊端着一碗面坐下,难得地放低了音量,“不过呢,比起别的三代,她家里也没那么厉害。朝上没有’那种‘高官。”左伊说。
“嗯,没有在朝的,但是还是影响颇深是不是?”乔安想到从小看的古装剧,脑补了起来。
“倒也不完全是这样。”左伊说道,“她有个哥哥,还是教育口的。也算是厉害,只是没有到达换届可以上新闻联播和微博热搜的程度。”
“那也很厉害了!”乔安震惊,“怪不得投行的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的,谢莉也一个劲地做小伏低,难怪他们要见人下菜!”
左伊道:“总之,和我们这种草民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么厉害的人,干嘛要在这么苦的市场熬啊?”乔安大为不解。
左伊给了她一个眼神,道:“你别以为这份工的工钱比别的工稍微高点,就只会吸引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屁民争着卖命。其实换个角度,我们这份工作也是很体面的。涉外律师——听起来不是还挺高端的?而且尹荷去美国念jd的年代,全国人能有几个人出国读书啊?她这种可算是行业的先驱者,就算是在同一个市场,哪是我们这种小啰啰能相提并论的。”
“这也确实如此,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是事业,对我们来说就只是打工。”乔安问,“但是人家红三代又是何苦呢?她根本不需要这份工作贴金啊。”
左伊说道,“传说中尹荷这种家庭里,如果子女中有一个走了仕途,其他的子女是需要回避的,免得一大家子人官官相护。所以尹荷哥哥既然进入体制任职,尹荷就要回避,只能另找事业发展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