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娥笑笑,看向懵懂无辜的木儿,眸光中多有隐思……
城东商铺区,人流熙攘的街上,一辆马车缓缓开路,向南直行。穿过热闹的街区,拐上宽阔的大路,车夫加速挥动马鞭,大半个时辰,抵达城南,拉马停在位处临郊的健安寺门前。
马车的主人,由着贴身侍女搀扶下车。一身素色,面带愁容,抬首望向佛门的眼中一片虔诚。
片刻,车夫领了交代,驾着马车前往寺边草棚等候,那下车的主仆二人,一同步入寺中,径直去了大雄宝殿。
健安寺香客不绝,远近闻名,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们便会前来敬献香火。此时这一位,便是近来家宅不宁,又逢十五特来上香祈愿的,董家夫人。
上过香,董夫人还待去求上一签,转身之际,被旁侧同来上香的一名妇人擦身别了一道,撞得她胳膊疼,手里似乎有些异样。待她反应过来是那人故意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人已经快速出了大殿,消失于眼前。
此间,董夫人另一旁的贴身丫鬟除去扶了扶自己主子,并对那撞人的妇人投去一记白眼,未曾发现有何异常。
董夫人心头紧张,抓牢了手中的东西,打消去求签问褂的念头,也下意识不去让丫鬟知道发生了甚么。因为她隐约感觉,抓在自己手中的,是关乎自己的,了不得的秘密。
“佩儿,我们回去了。”
“夫人,今日不求签了?”
董夫人暗暗捏着手心:“嗯,你去叫董福。”
“是。”佩儿不疑有他,出了大殿直往寺外走,老老实实去唤车夫。
支开人,心事重重的董夫人自行躲去禅院前的菩提树下,树干遮去往来香客的视线,颤着手,揭开包裹手中物什的帕子,露出一只翡翠玉镯。此镯翠根细腻,均匀鲜豔,色泽透亮,模样再熟悉不过。
这……是……
霎时,董夫人脸色大变,心口狂跳。她是万万不曾想过,今生还有机会再见此物,还有机会……
想不到,不敢想。
恍惚了一瞬,董夫人收回神思,仔细翻看手中的帕子,但见一行字浅浅入目:今日未时,城南聚贤楼。
不容多想,董夫人迅速将玉镯包好,踹入袖口,心思飞转,迈步离开,上马车后,吩咐:“我有些乏了,今日不回府用午膳,也先不去芸儿那儿,就到城南西巷的董记瞧一瞧,在那儿歇一歇。”
董福只管遵从,向着西巷拍马驾车而去。
一路上,董夫人心神不宁,想起往事,想起心中牵挂的那人,眼眶都不自觉泛红。佩儿当她又在为自己女儿忧心,劝慰的话说了两句,却被赶出车厢,一脸不可置信地坐到外头去。
终得清净的董夫人,不断抚过那温润的玉镯,想象着,期盼着,烦恼着,恐惧着……
可不论如何,今日这一趟,她必定要去。
现今境况,赵府于邱婉儿而言,无异于铜墙铁壁,无异于虎穴陷阱。万般无奈又焦心不已,她选择了下策。
趁着石田不在,婉儿去把年前典押出去的玉镯子赎回,略作部署。此次需借助某人的力量,先脱离赵府的掌控,再躲上一阵子风头,最终规划逃离路线,悄然离开……
走这一步,实不得已。
午时,婉儿换了一身装束,依旧男装打扮,白袍紫纱,面颊涂黑套上一顶书生帽,执起画扇,风流倜傥的美公子,转眼变为文质彬彬的俏书生,利落俊秀的举止刻意收敛,覆上儒雅谦恭中带着木讷酸腐的书卷气……
演得真好。
邱婉儿提前半个时辰抵达聚贤楼,定好雅间,却坐到楼下大堂的角落,不声不响,听着堂中各家贤士高谈阔论,听着各道闲人交谈议论,两杯茶水下肚,终于听上自己想听的话题。
“近日城中街道,来往巡视的官差多了不少,诸位可知是发生了何事么?”
“还是林兄你家住城南,有所不知。城北一带那才叫戒备森严,驿馆住进了一位大人物,知府大人往后这阵子,怕是该跑断腿咯……”
旁桌闻言的众人,具是停下其余话题,参与进来:“你且说说,那是哪位人物,排场如此之大?听你意思,那人还要在凉州呆上不少时日?”
“哪位人物我也不知,不过是听我那在府衙当差的知交好友提了两句,呵呵呵……”
周围人就此话头纷纷展开讨论,婉儿正待侧耳细听,门口进来一人,正是她今日所约之人。
董夫人独自一人前来,在门口环视堂内一圈,被打过招呼的伙计迎上前来,将她带上楼。邱婉儿已无心再听些甚么,再坐了会儿,估摸着时候,起身上楼。
准得很,雅间焚香泡茶均已完毕,闲杂人等不多一个,安安静静仅她董夫人。
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惊了那忐忑不安的妇人猛然抬首望过来,期待又失望,随之起疑惑,而后惊诧,
“你?天海!你怎会……”
“董伯母好眼力。”婉儿把门反锁上,回身向董夫人一步一步靠近,笑容不见,面无表情:“那壶是我特意为你点的,你最喜爱的寿眉白茶。”
董夫人霍然起身,目光灼灼,死死盯住靠近她的人:“告诉我,你为何会来此?你……”
“今日约你来的,就是我。你说我为何会来?”
因这一句,董夫人的脸色僵住,审视着眼前人,颤抖了声音,
“你……究竟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婉儿在董夫人一步之外止足,示意对方坐下,换上一副要叙旧畅谈的轻松表情,说出震撼至极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