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外?”咸丰闻之脸色巨变,“老六!你难道忘了我大清柳条边墙的祖制了?关外乃是祖宗肇迹兴王之所,是我大清龙兴重地,焉可让汉人填满?”
恭亲王奕訢咬咬牙:“皇上,现在逆粤匪那边不仅有个妖魔,而且还在用分田分地蛊惑那些无地少地的百姓,如果不加以遏制,一旦容他们做大,搞不好会形成席卷之势,到时候就怕。”
恭亲王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说不的,那就是《反经》点破了满洲帝王、权贵和汉奸官员、奴才之间的那一层薄薄的“主恩奴忠”的纸,将办团练、拥雄兵、霸州府、当主公的光明大道给明明白白指出来了。
而且还摆事实,讲道理,反复论证了大清要完,如今就是第二个元末了。
而恭亲王想要用关外沃野来缓和社会矛盾,为大清续命的想法。理论上可行,但是那些读了《反经》的满洲大老爷能答应吗?
他们这帮人还想着万一关内四万万汉人都反了,他们还能跑去关外养精蓄锐呢!
虽然这帮人既不会种地,更受不了关外的苦寒,但是二百年来的思想钢印就是这样
“啪!”
咸丰已经拍了桌子,脸色一沉:“怕什么?是怕长毛用分田分地蛊惑无知百姓,还是怕大清的文臣武将和天下士绅被《反经》蛊惑?”
恭亲王奕訢咬咬牙,叩拜道:“皇上圣明!”
“朕圣明着呢!”咸丰瞪眼道,“所以朕知道祖宗定下的法度,每一条都是有道理的,都是高瞻远瞩的,咱们当子孙的谨守就是了!”
咸丰心里其实也不太懂祖宗把满洲老家圈起来是什么高瞻远瞩?但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批斗鬼子六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批一下了。
如果这个鬼子六老老实实便罢了,否则一顶违反祖宗家法的帽子扣下去。
而为了证明他的主张有多么正确,他还来了个摆事实,讲道理:“如果关外的土地可以让汉人去填,那咱皇曾祖父高宗爷的时候为何不让汉人出关去填?如果朕没记错,当年我大清也有人口三万万有余了,川楚白莲教之祸,未必不是人多地少闹出来的。
可是咱皇曾祖父,皇祖父是怎么做的?老六,你不是记性好吗?你说说!”
“回皇上,”恭亲王被兄长捉住马脚一顿训斥,也不敢回嘴,只好老实道,“皇祖父是用准许地方士绅豪强开办团练,配合八旗、绿营精锐围剿的办法,才把白莲教逆贼给镇压下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咸丰冷笑道,“老六,你不会看了逆贼用来蛊惑人心的《反经》,就以为我大清的汉员和天下的士绅同朝廷不是一条心吧?”
“奴才当然是相信汉员和士绅的。”鬼子六连忙道。
恭亲王奕訢当然不相信汉人,他也知道咸丰不信,防汉甚于防夷是大清国策嘛!
但这话他不方便公开说去,他要说了就真影响团结了。
这种“防汉”的话,一般是让地位较低的满员去说,或者也可以由汉员自己说——自己说自己不可靠,主子爷您得好好防着!
而在这会儿的勤政亲贤殿中,就有祁儁藻、彭蕴章两个汉员,防汉的话就该他俩来说。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说这话,好像就成了站队恭王。
而不说,又有对主子防汉之策不满的嫌疑真是难啊!
唉,仔细想想,如果真有几个李察罕、王保保这样的汉人忠臣在地方上主政,他们在朝中的日子许是能好过一些。
祁儁藻、彭蕴章不言语,勤政亲贤殿里面的场面可就有点尴尬了。
“皇上,”军机处里面资历最浅的满员穆荫这个时候终于开口打圆场了,“奴才以为粤匪逆在两广湖南到处散《反经》,其目的就是离间满汉,让朝廷和士绅之间起嫌隙。如果满汉之间,官绅之间都离心离德了那粤匪逆做大的机会可就来了!”
他这头一起,祁儁藻、彭蕴章就有话说了。
祁儁藻忙接过这话头一牵:“皇上,其实这粤匪逆和天下的汉官、士绅才是真正誓不两立的!因为粤匪逆眼下正在湖南的永州府和桂阳州境内的几个州县中大搞分田地、均平富!这几个州县当中的士绅豪强中走避不及者,无一不是家破人亡!
即便人走得及时,家中的土地财产,也都让粤匪逆给分了这挡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了。何况这粤匪逆既抢了士绅们的土地,可能还杀了士绅们的父母!”
彭蕴章接过祁儁藻的话,继续往下说:“皇上,这李察罕、王保保固然飞扬跋扈,但终究是为大元尽忠的。如果朝廷可以既得到李、王之徒的忠,又防着他们拥兵自雄,那可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