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母!阿弟!&rdo;仪成君陆胭欣悦地迎了上来,&ldo;盼了好久,可算盼到你们了!&rdo;
郭王太后看见女儿,神色一下和缓了许多。而陆胭凑近一瞧母亲,却是吃了一惊。
&ldo;阿母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病了?&rdo;连忙拉着郭王太后问东问西,&ldo;可吃了药?现下有没有好一点?&rdo;
郭王太后心中慰帖,顾不上回答,只一味地点着头。谢洵就把郭王太后的情况说了,又道,&ldo;现在没有大碍了,这几日注意休息,就无事了。&rdo;
陆胭听了,就稍稍松了口气。但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便推开了谢洵,自己搀扶起郭王太后来。她一边搀扶着郭王太后往里走,一边嘘寒问暖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惜棠说过一句话。惜棠默不作声的,只是神色平和地看着,谢洵握了下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去了。
原本应该一同用晚膳的,但郭王太后病体不适,早早的就和陆胭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惜棠就和谢洵一道,也回了都梁殿。
食不知味地用了晚膳,惜棠沐完浴,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心不在焉地梳着长长的乌发,胡乱地想着许多纷杂的事。
谢洵沐浴完毕,也来到了内寝。惜棠一身淡青色的寝衣,碎银般的月光,在她周边散了一地。谢洵坐在她旁边,问,&ldo;在想什么?&rdo;
&ldo;我,&rdo;惜棠回了神,&ldo;就是还有点……不敢相信。&rdo;她垂下了纤密的眼睫毛,&ldo;竟然就这样回来了。&rdo;
谢洵心生爱怜。
&ldo;长安一行,&rdo;他说,&ldo;叫你受了许多委屈。&rdo;
&ldo;我受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rdo;惜棠说,她把头靠在了谢洵的肩膀上,&ldo;能和你一起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已经不能再满足了。&rdo;
谢洵沉默了。
&ldo;我,&rdo;他只能喃喃着,&ldo;对不起。&rdo;
&ldo;又开始了。&rdo;惜棠小声说,&ldo;阿洵,我不怪你,我感激你,&rdo;她双目含情的望着谢洵,眼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水光。&ldo;……我感激你。&rdo;她说。
谢洵心中一痛。他与惜棠相望着,在寥落的月光之下,惜棠的神情显得越发脆弱。他们相识有五年,在一起快四年了,他依旧不能化解她心中恒久的不安与孤独。但这似乎又情有可原,毕竟他和她一样,根源上都是同样彷徨的人。两个破碎的人,要如何去治愈彼此心中经年的伤口呢?
不约而同的,谢洵与惜棠,都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依偎着,不远的前方,月光透过窗棂,在都梁殿投下长长的影子,几乎要把他们融为其中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也有着和临淮一样的月光。
暮色渐过,夜晚降临了。长扬榭中,皇帝送走了太尉王骏,正与近臣饮酒炙肉。
秋日将尽,尚且灿黄的林带中,偶尔会有几片枯叶飘落。谢澄捻着一片边缘焦黑的黄叶,微微出着神。忽然一道欢快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ldo;陛下快试试!&rdo;班胧兴高采烈道,&ldo;这是臣精心烤的!&rdo;
皇帝听了,便叫章羚去取了炙肉来。燃燃的篝火下,刚刚炙好的羊肉冒着热气,热油还在滋滋作响,皇帝用小刀切了一小块,刚放入口中,就对上了班胧期待的目光,皇帝于是微笑了,&ldo;甚是美味。&rdo;
班胧得到了皇帝高度的评价,就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赤热的火光把他的脸庞照的红通通的。周围的将士见了,也壮起胆子,纷纷和皇帝搭起话来。皇帝都一一含笑应着。
在众人的眼中,皇帝依旧是那个皇帝,言行有度,举止威严,凛然而不可侵犯‐‐这是皇帝在所有人面前展现的,即便是皇帝最亲近的姊姊成安长公主,也以为皇帝已经放下了,毕竟,这的确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不是吗?
推杯换盏,放歌纵酒,夜色已深,众人都醉了。即便谢澄酒量甚好,此刻也隐隐有了醉意。
淡淡的倦意涌上心头,谢澄扫了眼底下倒成一片的人,刚想吩咐人好生照料,班胧却忽然站了起来,仰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他平日只饮一点点酒就昏昏沉沉的了,今日怎么……皇帝心里正纳闷呢,开口问道,&ldo;卿有何事?&rdo;
班胧却扭捏起来,犹豫地没有开口。
这下皇帝是真的好奇了。
&ldo;究竟是什么事?&rdo;谢澄笑道,&ldo;卿不必忌讳,与朕直言就是。&rdo;
&ldo;回陛下。&rdo;班胧讷讷的,还是开口了,&ldo;臣有了心爱的女子,想与她成婚,奈何家中不同意,故而请求陛下……&rdo;他结结巴巴的,总算把事情说出来了。
&ldo;心爱的女子?&rdo;谢澄重复着几个字,思绪有些乱了,回过神来,又道,&ldo;还是第一次听卿提起。&rdo;
班胧呆呆的,只知道点头,想来是已经醉的狠了。皇帝叹一口气。&ldo;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要朕赐婚是吧,&rdo;谢澄道,&ldo;不知是哪家女子,朕明日就……&rdo;谢澄话还没有说完,班胧就晃晃悠悠的,猛地栽倒过去了。
皇帝无奈极了,只能挥挥手,道,&ldo;扶小班大人下去,好生看顾吧。&rdo;
左右俯身应是,立马听命行事了。
章羚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ldo;陛下是回清凉殿吗?&rdo;
&ldo;回去罢。&rdo;皇帝长长舒一口气,&ldo;朕也有些累了。&rdo;
自和太后在长信殿争执后,皇帝就离开了未央宫,来到了长扬榭,一应事务都在长扬榭解决,已经将近一月未与太后见面。
明眼人都知,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不可痊愈的割痕,由此,长安内外,是越发的风云涌动了。
这一切,都被皇帝看在了眼里。底下发生了什么动静,皇帝自然心知肚明。但已经忍耐了很久,皇帝不打算再忍了。不管如何,现下就是改换时局的最好时机,就算不是,皇帝也会让它变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