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人有这样玩弄人心的手段?他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老道士见他面上神色几经变化,忍不住开口催促道:“你若再不开口,我便视为你放弃了。”
萧胤抬眸注视着他,一滴热汗顺着面颊滚落,谨慎开口道:“你如此处心积虑做这个局是为报仇?你同我父子二人有仇?”
老道士含笑点了点头,捋着下巴上的一撇胡须道:“算是吧。现在,你还有两次开口的机会。”
萧胤不动声色攥紧了负在身后的那只手,喉结上下滚动,继续问:“你同我们一样,也姓萧?”
老道士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答却也没有否认,不慌不忙自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现在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萧胤看着他手中的火折子,突然明白地上这湿漉漉的一片是什么了,是桐油!
只要他手里的火折子落下,整座石室将登时化作一片火海。
此刻有一人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可他迟迟不敢开口,若是猜错,他父子二人可能今日便要葬身于此。
他生来根骨弱,自幼便汤药不断,死不足为惧,可他清楚记得自己答应过她定要平安归去。
他抬手摸着贴身带着的那只平安符,正要开口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石室大门口传来。
“萧绎!你果然没有死。”
老道士身形一颤,凝眸注视着石室大门方向,一手举着火折子,双目死死盯着气喘吁吁闯入室中的干瘦老头儿,怒声喝问:“你是何人?怎知道那个死了多年的人的名字?”
邹茂年在太子的惊诧目光中气势汹汹上前,指着老道士鼻尖骂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上回我在宫中见到你被人抬着登上祭坛,当时便觉得有些眼熟,如今看到你左手断指更加确定你便是景初之乱的余孽四皇子萧绎!”
邹茂年喘了一口气,继续朝他走过去。
“既然你没有死,那你告诉我,到底将我妹妹阿竹的遗骸藏到了何处?”
老道士听到“阿竹”这个名字突然抬头,目眦欲裂地朝着他怒吼:“什么遗骸?阿竹没有死,阿竹没有死!”
言罢突然起身一把攥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萧胤欲上前阻止,那老道士却盯着他怒吼道:“你若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无情。”
此刻老道士力大得出奇,整张脸泛着奇异的红光,邹茂年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祖父!住手,你这个疯子,快放开他。”
萧胤回头看着一起涌入石室的玉婵与魏襄等人,大惊失色道:“老道士在地上泼了桐油,你们进来做什么?”
魏襄抓住玉婵的胳膊将人往后带,那老道士却好似见了鬼一般,突然松开了掐在邹茂年喉咙上的手,怔怔地望着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小女娃。
“阿竹?阿竹你怎么来了?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
邹茂年被他重重甩在地上,捂着抽痛不止的胸口道:“住口!她不是阿竹,阿竹已死,是你害死了她。”
老道士闻言身形一晃,指着自己的鼻尖喃喃道:“你说什么?是我害死了阿竹?”
萧胤看着他掌中摇摇欲坠的火折子,整个人汗如雨下。
“你……你先冷静,阿竹没有死,你先放下火折子,我们再好生商量。”
岂料老道士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情绪激动地挥舞着胳膊道:“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玉婵转头同魏襄小声低语了两句,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上前几步试探着朝老道士伸出一只手。
“我想同你好好聊一聊,你能不能先将手里的东西给我?”
少女清澈的双眸望向他,老道士眼里的戾气逐渐消散,缓缓将手伸了出去。
就在玉婵指尖碰到那火折子的一瞬,老道士勃然变色,一只手死死抓着玉婵的胳膊道:“你不是阿竹!你不是阿竹!”
魏襄劈手夺过老道士手里的火折子掐灭,一掌将人劈晕,打横抱起惊魂未定的女子,转身对萧胤等人道:“兄长,此地不宜久留,快出去吧。”
萧胤命人先送皇帝回宫,又亲自带着人将皇陵内的东西清查干净。
兴风作浪的老道士被韩休带回了北镇抚司严加审问。
老道士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北镇抚司的刑法也撬不开他的嘴。
不过根据诸多线索仍不难推断出此人便是三十年前本应葬身火海的惠文帝四子萧绎。
他手上断指乃是当年兵乱所伤。
这些年他非但暗中煽动祁王与高家对太子下手,从魏皇后之死到夔州那黑袍妖道试图制造瘟疫一事皆有他参与其中。
至于他同邹家那位姑奶奶邹茂竹的渊源,要从惠文帝在位时说起。
玉婵曾祖父,邹世安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茂年,次子茂业,幺女茂竹。
兄妹三人中老爷子尤其偏爱这个老来女,自幼当作男儿一般养在膝下。
茂竹自幼活泼机敏,同兄长们一道学习医理药理,却学什么都比两位兄长快。
等到她长到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年纪时,家中产业已经在父亲与两位兄长的经营下风生水起。
上门求亲的人自是不少,邹世安因为出身孤苦,更是希望能替女儿挑中一门如意的亲事。
不求男方身份地位多么出挑,但求能待女儿一心一意。
谁知女儿并不安于嫁人生子,做一个内宅妇人,将许多上门求亲的人都一口回绝了。
当年上巳节踏青,她在城郊的湖畔偶然救起一位落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