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池晚桑卷着铺盖往旁边挪了挪,也没多问,就这样给她腾出半边空位。
半晌,他睁着眼睛,问:“你,家里事情是不是挺多的。解决完了再离吧。”
秦迭也背对着他,将脑袋缩在被子里,秋天晚上明显冷了些,她将自己裹成一个毛毛虫,隔着被子闷闷地说:“嗯,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这是他们难得讨论的话题,不过还能因为什么。
池晚桑说:“我不知道当时你和我结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但我的眼睛确实不适合结婚。”
他顿了下说:“抱歉啊,就连吃饭这种事情,都很困难,找不到筷子,夹不到餐盘,你嫁给我就相当于承担了保姆的工作。这不公平。”
秦迭不想听他再说这些自怨自艾的话,就像她也不想把自己家里那些屎一样的麻烦事倒苦水一样全部讲给他听。
而且她知道,原因不只这些。
秦迭闭上眼睛,又往下缩了缩,说:“睡吧。”
“我给你讲个女孩的故事吧。”池晚桑却没闭嘴,“是个很勇敢的姑娘。”
“你喜欢的那个人吗?”秦迭复又睁开眼睛问。
池晚桑却继续顾自说:“她很厉害,在班里担任要职,学校广播站,器材室的钥匙都在她手里。身后老是跟着一群人,向她汇报课间操的扣分情况。我就没见过她愁眉苦脸的样子……”
秦迭没说话。
她好像一直都不勇敢,遇见事情只能躲在衣柜里,或是强颜欢笑,假装自己不在乎。她了解每个年龄段的小孩应该是什么样,所以她会演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在所有人面前显得正常一点。
池晚桑接着说:“有回有几个男孩堵住她回去的路,美其名曰送她回家,把脚下的皮球踢过去,我看见她从包里拿出剪刀就要戳……”
这个故事,秦迭似曾相识。
她当时死活戳不破,池晚桑正巧路过,虽然年纪小,但也感受到几分尴尬。池晚桑二话不说,拿着剪刀使劲一插,足球直接泄气。
池晚桑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一个初中女孩的书包里为什么会有剪刀,像是随时在防备着什么,但她总是一脸淡然,像个游历江湖的侠客,帅气极了。”
秦迭从没想过自己在池晚桑眼里会是这种形象。
“后来她对我表白了,我却没有回应,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也许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怎么想的。”
他还是想告诉秦迭,他从来没有觉得她是麻烦,哪怕提一点。
秦迭涩涩地问:“那你喜欢她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她再和你表白呢?如果她不嫌弃你的眼睛呢?如果她还……喜欢你呢?”
爸妈对她仁至义尽她无所谓,这些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不想再失去池晚桑了。
不是以前那个张扬的少年,是现在沉默的他。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池晚桑轻笑了笑,温声道:“没有如果。”
“可是我,”秦迭情绪有些崩盘,夜来非是这位的常驻节目,不应该挑晚上情感充沛的时候聊这些话题的,秦迭眼角滑落两颗热泪的时候,有些后悔。
“可是我不想离婚。”
她说出来的时候,带着鼻音,最后索性不装了,这些天尽力挤压的感情在一瞬间爆发,离婚二字瞬间散架,说得破碎又难受。
像老旧木门被缓缓打开,尖锐轻细的一声。
“能不能再等等……”
等两天,不要把所有难受的消息一起打包递给她。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冰冷,身体也跟着麻木,像是沉入海底,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海水漫过口鼻,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
所有人只是强加着把决定交给她,让她无力反抗,只能这样背负着慢慢沉下去。
眼泪都被静音了。
秦迭很少哭,甚至以为自己泪点天然比常人高,现在才发现只是没有遇见能让自己毫无顾忌不顾形象哭喊出声的人而已。
好像在他背后,她可以惊慌、可以错乱,他看不见,就算发觉了也不会戳穿。
哭得这样声嘶力竭,池晚桑却手足无措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触碰到秦迭脸上点点潮湿后,狠下心将她揽入怀里。
虽然隔着两床被子,但是她很瘦,可以轻而易举地扣在怀里。
他生疏地在她背上轻抚,嘴里干瘪地重复着:“别哭了,别哭了。”
epide46
池晚桑受邀参加新剧发布会,举行城市滨海,允许带一名工作人员,秦迭顺理成章跟了过去。
“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去这种众星云集的发布会大饱眼福一下,秦迭你真是好福气啊。”沈桉羽有些羡慕。
池晚桑则皱了皱鼻子,问:“喝了?大白天的。”
“啧,”沈桉羽这不刚从一应酬出来,道,“狗鼻子,趁你们走了,我们就在工作室开酒会。”
池晚桑笑了笑,丢下一句:“随便。”
因为要离开三四天,走之前他们给黎叔打了招呼,如果有需要尽管找苏木就可以。黎叔笑嘻嘻让他们快去,恨不得现在两人就落地酒店,因为秦迭不经意问他的一句话,让这位原本对这段婚姻心如死灰的老人家又死灰复燃了。
秦迭以为池晚桑始终有个忘不掉的人,这才让他对这段婚姻耿耿于怀,甚至心怀歉疚。于是她趁着池晚桑不在,多嘴问了黎宜一句池晚桑喜欢哪种姑娘。
黎叔一听这话,明显细究起来含义不只五六种,如果让高三学生做一回阅读理解,八百字论文都能剖析出秦迭的言外之意还不带重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