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秀一巴掌将范友荣扇翻马下:“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心疼钱!你若少点吃喝嫖赌,这三万匹马的养马钱早就有了,还用得着老子去跟吐蕃人合作!”
范友荣捂着脸,呐呐不敢出声。
范秀:“放箭——”
如飞蝗般的黑色箭矢密密麻麻冲向山脚下的马群,数以千计的哀鸣声骤然响起。
穿插期间的玄色身影纷纷举盾阻挡,时不时用长枪扫落飞驰而来的箭羽,抵挡住西川军强大的攻势。
被裴凛束缚在马背上的吐蕃来使不停惊叫着,无数箭矢与他擦身而过,被裴凛一柄长枪横扫。
墨黑色的具甲骑兵穿插在奔腾的万马之中,如一支支离弦的箭,直插乌鼠山腹地。三百骑先后汇聚于乌鼠山铭仑隘口,如同灵活的游鱼钻进珊瑚丛中,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范友荣觑了一眼父亲阴沉的面色,有些慌张的问道:“还……还追吗?”
“追个屁!”头发斑白的范秀狠狠瞪了范友荣一眼,咬牙道,“穿过隘口离京畿就只剩三十里,现在追过去是想要谢敏有理由杀了我们吗!”
范友荣下意识捂着脸,垂下头不敢再吱声。
范秀冷哼一声,当即下令:“命所有哨口封锁西川,没有范氏令牌不得放入!擅闯者格杀勿论!”
乌鼠山多植被,密密麻麻的树木仿佛一位位列兵,肃穆又压抑。范秀透过隘口的缝隙,只能窥见内里杂乱的山石道和道路尽头一线突出的落日阳光。
范秀无数次的走过这条隘口,自知那一抹落日阳光的后方是什么。
他不知道裴凛为什么会突然去吐蕃和西羌,甚至不惜穿过西平追着西番进贡的车队直至乌鼠山脉。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养私兵的事被发现,但当他看见裴凛抓住吐蕃使臣便撤退之后,才后知后觉对方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在吐蕃养起的战马。
可那些战马并不全是范秀为自己圈养的,还有葛力酋的一部分良种。
那是室伟人的战神对自己的承诺。
可现在……
范秀沉声道:“找人分别去夏绥和长安打探一下情况。”
*
裴凛带着不到三百骑的队伍穿过隘口,来到乌鼠山[1]东侧的平坦草原上。这里离凤炽京畿大营只有三十里,跨越大营再往东一百里便是长安西大营的所在地。
两营中间皆是层层山脉,唯独只有此处一片草场。
但偏偏在这里,裴凛遇到了室伟四王子呼述穆尔的三千铁骑。
副将从他们身上的配饰认出了身份,颇为惊讶:“室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裴凛沉声:“这里离肃州不远。”
副将听出言外之意,惊讶道:“突厥人竟然跟室伟人合作?怪不得哪儿都不去,偏偏要去肃州!他们竟然送室伟人南下?”
转而一想,又觉不对:“可顾将军突袭时,并未见到他们帮助突厥人啊?”
裴凛眼中含有嘲讽:“室伟人是群豺狼,前脚盟誓后脚就能毁约,否则突厥人当年也不至于会被分为东西两个国家。多少年了,还是记吃不记打。”
他抬起手中长枪,遥指室伟人的数千轻骑兵,声震旷野:“杀敌最多者,晋千户!所有赏金,以人头计数!”
闻言,狼川铁骑众人皆摩拳擦掌,在裴凛策马前突的一瞬间,纷纷冲杀而上。兵戈鸣金之音霎时间回荡在茫茫草原之中,桀桀马鸣撕扯着萧萧寒风,伴随着裴凛手中闪过的银芒刺穿室伟人的铁甲与皮囊。
血红色的血珠在战场之中游移,匆忙赶来营救自家大臣的吐蕃人也加入了这场战事。但他们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要将他们的大臣从这场混乱中解救出来。
室伟的王爷葛力酋与他们有盟约,却不代表眼前的室伟铁骑不会对他们的大臣做什么。
毕竟,室伟王国定然很乐意看到葛力酋与吐蕃的盟约被撕碎,毕竟在他的眼中,与其与住在盆地和雪山之上的吐蕃人结盟,不如与地中海强大的波斯帝国站在统一战线。
或许大梁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有波斯人加盟,西番三十六国一定能成为室伟人的盘中餐。
夕阳之下,血色残骸。
裴凛的每一次出手都非常果决,在他身边倒下的室伟人层层叠叠,用自己滚烫的鲜血浇灌着身下的土地。但他的双眸依旧充满冷静,初登战场时还会麻木,但在经历过无数次厮杀、见证过边关百姓所遭受的数不清的痛苦与折磨之后,他便再也不会因为屠杀而麻木。
他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战。
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出征代表着何种含义。
这是师傅教会他的,也教会了加入狼川铁骑的所有人。
因为信仰坚定,因为从不仿徨,这支骑兵队伍的刀锋才能永远保持锋利,每一次手起刀落带着的都不是仇恨与爽快,而是保卫国家与人民的信念与决心。
室伟的四王子从未想过他会产生恐惧,对一支人数远少于他的队伍产生恐惧。
他站在军队的最后放,忍不住勒紧了马缰,这一勒让胯下的马儿后退了一步,而这一步,让裴凛看到了突破的机会。
几乎是在室伟四王子下令亲卫保护自己的一瞬间,裴凛将小腿上捆绑的匕首狠狠甩出,直接刺穿了四王子右侧之人的喉咙。在呼述穆尔因为铺面而来的鲜血怔愣的时候,裴凛踩上马背,一个借力直接甩出手中长枪,击飞四王子面前的死命亲卫,坐上四王子的马,将绑在另一小腿上的匕首抵在了四王子的喉咙上。
“让他们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