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捧着奖状回到杨槐镇,信心满满地以为可以找回江芳菲。
可是,他把杨槐镇及周边城镇都翻了个遍,依然没有江芳菲的半点消息。
郭天明沮丧极了,整个人都变得很暴躁。
后来,他又尝试贴寻人启事、登报,甚至还上过电台寻找。
可是江芳菲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死活没留半点音讯。
郭天明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逐渐变得疲惫。
他就跟丢了魂似的,工作上没了上进心,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接连出了几次差错后,先进青年的头衔就被摘走了。
要不是他有过硬的技术在手,早就被厂子赶出去了。
但郭天明的口碑依然不可制止地一落千丈。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郭天明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一味地陷在回忆与后悔里。
酗酒、抽烟。
好像只有在喝醉的那一刻才能暂时睡个好觉。
郭天明在听到文工团的人说江芳菲要回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直到那人精准地描述出周耘的样子,他才想起三年前那一阵直觉般的怀疑。
原来,他曾无比靠近芳菲。
他既懊悔又兴奋,机械厂是彻底不去了,每天都蹲在镇子口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他想,在看到芳菲的第一时间,他一定要跪下来求她的原谅。
郭天明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会有的情况,却独独没想到江芳菲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再赋予。
一盆冷水,是她的诀别,更是她的决心。
郭天明湿淋淋地站在原地,望着三楼的那扇窗户发呆。
周耘走上前,轻声给了他最后一记重击:
“看到了吗?”
递送到郭天明面前的,是一张结婚报告。
上头赫然贴着周耘和江芳菲的二寸照。
“我跟芳菲的婚礼定在年底。”
“你别误会,我没有邀请你的意思,只是跟你说一声。”
郭天明此刻才知道,原来人绝望恐慌到极致,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他大张着嘴,除了无意义的急喘,竟完全说不出话来。
周耘珍重地收起了结婚报告,眼尾淡淡地扫过狼狈的郭天明: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
“要不是因为你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我可就娶不到这么好的老婆了。”
周耘回到房间时,江芳菲正好将一件叠得整齐的外套拿出来:
“你换上这个,我们待会儿就去看望老师。”
周耘从背后搂住江芳菲,嘴唇擦着她的耳垂:“我穿身上这件不行吗?”
江芳菲推了推他:“你穿黑的有杀气,我怕老师把你当坏人,别弄了,赶紧去换。”
周耘无奈地笑了笑,又对着江芳菲的耳珠轻轻咬了一口:
“那我晚上来弄你。”
江芳菲只当没听见他的浑话,催促着让周耘换上了蓝色夹克。
她自己也穿上了同色系的针织外套,与周耘手挽手出现在了刘老师的病房中。
刘老师已经病入膏肓,几乎说不出来话。
在看到江芳菲的那一瞬,她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喜悦的光亮。
她敲了敲床沿的铁栏,颤抖地指指收音机。
刘老师的女儿拿出收音机里的磁带:“芳菲姐,我妈说,这首歌是你唱的,她想亲耳听你唱一回呢。”
江芳菲的眼眶跟着湿润了。
她的启蒙老师,哪怕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还惦记着她学生受伤的嗓子。
杨槐镇,总归不是没有值得惦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