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状似愈来愈多的忆起不快回忆,那记忆深处的某一个人,亦越发频繁的侵入心中!
纤纭轻轻叹息,那颈上的疼痛仿再度袭来,令她秀眉微凝,眼眶亦不觉酸楚,她缓缓回身,言尽于此,她只望南荣子修终有一日能看破一切,她与他,是绝无可能的两个人!即使有爱,亦无路可走,又何况……爱,亦是少之又少!
神思正自恍惚,却见园内转廊处一身影陡转,秋阳脉脉,风过无痕,那身影青白飘逸,如山峦挺拔,却若浮云隐匿,只于眨眼间,便一忽不见。
那是……
纤纭心内猝然一惊,深藏多年的刻骨情愫,一瞬之间,席卷而来!
就是那个背影,那个令自己心心念念、日夜相思,牵系了她整整十二年之久的如峦背影,一眼如芒,骤然似箭!
难道……纤纭紧紧咬唇,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看错……绝不会!
是他!是他没错——欧阳夙!
不觉早已泪落,滴滴溅落在烟纱裙裳上,双蝶裙裳、泪如珍珠,她早已顾不得那么许多、早已顾不得什么端仪与庄重,更早已顾不得这里正是她深恶痛绝的南荣府!
她裙袂飞扬,卷起裙边落叶纷黄!急急向转廊的方向奔去!
欧阳夙,是你对不对?是你……对不对?!
……………………
(1):出自晏殊《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十相思劫(1)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捻裙而行,步履匆急,脚边落叶旋旋如飞,惊起埃尘无数。
纤纭一直奔过转廊,奔到后园亭阁边,只有竹榭楼宇映着水光淙淙,秋雾飘零、如云缭绕。
纤纭泪湿睫宇,绝色容颜早已凌乱!
欧阳夙,我知道是你!那个削俊的身形,那一展青白素袍,那悠然洒逸的转身,那曾令我魂牵梦萦的背影!
“是你,对不对?是你!”纤纭几乎咬破嘴唇,墨长青丝连绵飘扬,荡起层层波澜:“你出来!我知道是你,我知道!”
千水裙裾漾开波粼丛丛,她举头望天,泪水飘零如雨。
是她看错了吗?是吗?不会的!绝不会!在她心中,什么都可以泯灭,什么都可以化为灰烬,唯有一人、唯有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淡去!
他,已然是她心底太深刻的烙印,生命早已与他同在!
“你出来,我知道是你,我不会看错,不会看错!”手臂上,碧丝轻烟云罗纱滑落在地,她一身水红,纤柔身子在秋风中瑟瑟而抖。
早已忘了身在何处,早已顾不得端仪与姿态。
途径之人纷纷侧目,欲要上前询问,却被一个人的眼神狠狠阻住。
“你怎么了?”那个声音柔而有微微震惊,纤纭回身,只见南荣子修一脸惊诧,茫然的望着她。
那眼神,固然有惊,却更多的是迷茫与不解。
纤纭泪眼盈盈,神思尚在那转廊的一角,向来冰如霜雪的眼眸竟有一丝柔弱的微光,无力的滑过眼角,化作一滴冷泪。
南荣子修陡然一怔,认识她已有三年余,却从不曾见她如此脆弱与落寞的神情。
“纤纭……”
“我没事,只是认错了人!”迅速收敛了心神,纤纭身子微低,拾起散落在地的碧丝轻烟云罗纱,以臂挽了,回身之间,眼神凝在子修脸上,意味深长:“南荣公子,与傅家小姐的婚事既是你亲口允下的,便是你一生的承诺,既是承诺,自要信守!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眼神犹似天际流动的浮云,微微怅惘:“我并不能给你什么!你早该知道,而若因你的固执而辜负了你父亲联姻的一片苦心,岂不得不偿失?南荣公子,不要以为傅小姐爱你,便会迁就你一生,傅家便永远不会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字一顿,一语双关,南荣子修不觉心上一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句说得如此决然,眼神更如芒刀,陡然尖利!
南荣子修尚未回神,纤纭便冷冷一笑,拂身而过,风动树梢,秋叶纷纷,竹榭亭阁于秋风中渺如仙境。
纤纭纱袖紧握,莲步匆匆,目光悲绝却隐忍!
她没有看错,她确认无疑!可是,她却不能问他,不能去问南荣子修!若果真是欧阳夙,那么她问了,便恐怕今生再见,遥遥无期!
所以,她必须忍耐,必须按捺下心中灼灼烈火!
一时,百感交集,玲珑之心乱作一团!欧阳夙,你回来了,是不是?!可是……你却仍然不肯见我!
风动裙裾,灌入心口的却是彻骨寒意!
十相思劫(2)
※南荣家一行,有太多疑问密密交缠在心里,越是想,越是毫无头绪!
回到宫中,久不成寐,眼前脑海,尽是那抹稍纵即逝的青白背影,欧阳夙,若不是他,却怎会有那般相似的飘逸身形?可若真是他,他却为何会出现在南荣府中,那般突兀!
想着,自己亦不禁怀疑起那一瞬间的惊心,是不是真的是她思念过甚,看错了人?
还有南荣景须,他凭什么便那般自信?凭什么,就断定他必胜无疑?难道……仅仅因为他是护国将军,身经百战,而她,只是一介女流,柔弱纤纤?
不会,绝不会!南荣景须何其精明谨慎,可是……
难道,自己竟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里不成?是姨娘吗?再想起南荣景须那一脸张狂与恣意,颈上疼痛,终是不可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