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见着她这种郁郁寡欢的模样已经很久,刚想着说些什么,却听闻有人在扣坤宁宫的侧门。仆妇微微一怔,下意识去看皇后。可皇后却是无甚表情,只放了外面那人进来。
进来之人只是个小小侍从,瞧着年纪也不大,见了皇后就是跪下,将乾清宫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出来。皇后默默听完,又打发他回去。等人走了,她才发现不只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仆妇面露惊恐,更是引得宁妃都出来关心。
宁妃现在是双身子,本不应该知道这些。
皇后凝眉,对她说:“不好好休息,出来掺和这些事情做什么?”
宁妃一惊,却是凝聚了泪珠,当即就跪了下去:“我深受殿下重恩,却是不能解了殿下的忧愁……我……我如何报答殿下?!”
皇后见她跪下,也是跟着吃惊,赶忙上前扶她:“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怀有龙胎么?”
可宁妃的一片真心,皇后自然也是看在眼中。她扶起宁妃,握着她的手,似是安慰:“想来你定是心中不安稳,既然如此,不如和我详谈。”
宁妃巴不得如此,自然点头,跟着皇后进了坤宁宫的正殿。
皇后将下人全全遣走,这才问她:“你有什么话说?”
“我……”宁妃磕巴了一瞬,恓惶去看自己的腹部:“自从交泰殿生事,已然有了几年。宫中如此不安稳,还是殿下救我,愿意让我在坤宁宫养胎……否则,我想我都要吓死。”
宁妃咬了咬唇角,接着说道:“刚才听从陛下那边来的小公公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几乎将乾清宫里东西全砸烂了。可是殿下,我怎么看不懂?更不知以后该怎么做……交泰殿那位未来又会如何?陛下对咱们又是什么态度?”
“您可是凤位啊……陛下怎么能……”
她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多。听到那些不能说的,皇后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刚才还说自己吓得要死,这会儿却是口无遮拦!”
宁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
她这个样子着实可怜,皇后很是不忍,将手放了下来,低声对她道:“你可知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妃惶恐摇头。
“淳王冒死去见了大元帅,想必定是说开了话。陛下看着,自然是心中痛苦。”皇后说道:“我想着,陛下大抵已经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对一个人又是深爱又是深恨呢?”
“爱到妒火中烧,恨到要他苦难无边。”皇后说着,便是难捱:“你到底是进宫晚,遥想当初我刚刚嫁给陛下,就总觉得他虚幻如影……原来,他的心从来不肯施舍我半分,也不肯施舍给其他的任何人。他只能看见淳王,可淳王却爱上了庄瑟……”
说到这里,皇后竟是笑了:“实在是,造化弄人。”
“宁妃,莫要替自己,或是替我争了。”皇后说:“你看不出来吗?陛下根本不在乎你我,更不在乎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嫔妃。”
宁妃如何能没有感觉,只是不愿承认。在听到皇后这段剖心之后,她脸色难看,颤抖着问:“殿下,那我们到底算什么?”
“算……”皇后想了想,幽幽道:“算是给陛下诞下龙子的女人吧。”
宁妃顿了一下,还是不由落泪。
乾清宫中,杂乱万分。可沈度没有让下人来收拾,他觉得自己现在只要看见一个活人,都会忍不住杀了。
白邵雪那双无神的眼睛至今还印在他脑海中。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伤人?!
沈度盯着自己的手掌,左思右想,并没有觉得自己疯了。他认为自己这种心情属实正常不过,只是有些偏激罢了。
但是,偏激又有什么?
他胸口忽然钝痛,像是被妖狐挖走了心肝。到底该如何?他现在也想不清楚了。刚把阿雪关在交泰殿中的时候,他只想着,若能这样让阿雪陪自己一辈子,即便是没有真心也好。可直到今日,他在牢狱之外,听到阿雪对庄瑟说的话,他才恍然,自己从始至终,还是在渴求那点爱意。
多可笑?多可恨啊!
他几乎要把手掌盯穿了,可无论如何,这样的发泄都不能让他感觉爽快。
在沉寂许久之后,几乎天光微亮的时候,乾清宫中终于传来了皇帝的召唤。
旁人都不敢进去,只有忠瑞上前两步,进了乾清宫。
见到来者是忠瑞,皇帝好像放松不少,竟是有心情问他:“你说,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一个人心如死灰?”
忠瑞面无表情,言道:“大抵是要把那个人最珍爱的东西毁灭吧。”
皇帝闻言,不由嗤笑出声:“拟旨。”
“赐庄瑟凌迟,三日后行刑。”
“皇都中人需得观刑,以儆效尤。”
“至于淳王……也带他去看看好了。”
我爱你
夜半的时候,忽然落了雨。
明明只是春季,雨却是有些大的,还响了几声闷雷。
这隐约雷鸣把白邵雪惊醒,让他心跳如鼓,周身出了一层薄汗。
听着这稠密雨声,白邵雪不由得愣怔。想当初庄瑟带着大军回朝,也是冬日时候的事情了。一日一日倒是过得很快,春雨一落,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但……
他很清楚往后会发生什么,可就是不敢去想。
不过,这夜半的雨声仿佛是在给他什么征兆,本应该很快落下去的汗珠,却是一层又一层,连绵不绝。
他如今没有办法自己从塌上下来,只能一点一点的挪动。就是想要去开窗看看春雨,恐怕都需要旁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