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不到几个呼吸的时辰,廖三娘就开始打听赫连煜的消息:“诶,秦老板,你一起的那位爷,今儿个不在屋里?”
秦乐窈面色如常,睨了她一眼勾唇道:“你不是故意挑着他不在的时辰来的吗。”
廖三娘被戳破了也不恼,扭捏地‘哎呀’了一声:“才不是呢,这不是碰巧嘛。”
按照常理来说,廖三娘已经多次表现出对于赫连煜身份的忌惮与猜测了,二人就快要谈上买卖,亲额了要该松点口风给她吃个定心丸了。
但问题在于,她也并不太清楚赫连煜这些日子张罗忙活了些什么,是否又用了别的化名与身份,万一说错了些什么反倒平白添麻烦。
于是秦乐窈便干脆一笑置之,索性装糊涂了。
千泉山上有一处硕大澄澈的山顶湖,分流成了无数细小泉溪在山间交错着流淌而下,由此得名。
车马缓缓上山,今日是个晴朗天气,山间晨雾被阳光驱散,也没觉得有多阴冷。
秦乐窈从车帘往外看着,林间有飞鸟鸣啼声环绕,廖三娘的这个山庄规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远远能看见前面的山头上沿山盘踞着木楼与竹屋,层层叠叠,高低错落有致,甚至还有山间梯田,大面积种植着一些作物。
“前面就是了。”廖三娘自豪地向她展示着,“还不错吧,这是虞陵的地方不值钱,要换做是在端云惠三州十四城,随便哪个地方,这么大规模的山庄,都得不下百金之数吧。”
庄子门口有执着长缨的守卫,见了廖三娘的腰牌,又再牵着两只大黑犬上下闻着搜寻了一番,方才予以放行。
秦乐窈的视线从外面刚刚冒头的作物上掠过,跟她调笑道:“你这庄子是你自己弄的,还是跟别家一起搭伙做的营生?怎么出入弄得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进什么皇宫大院呢。”
廖三娘解释道:“嗐,这有什么,你不知道,小地方呀,流寇多,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自己一个人哪出得起这么多银子,这庄子是我一个顶要好的干哥哥,他们家里的。”
下了车之后,秦乐窈跟着廖三娘又往里面步行了一段距离,她不动声色瞧着沿路过来看见的所有植株,她不认识罂华开花结果前的成长期是个什么模样形态,但酿酒常用到的一些作物秦乐窈却是门清的。
这沿路过来瞧见的所有田亩山沟间,种的都是酒产生意中再常见不过的作物。
“原本是不该把庄子建在半山腰的,天气比下面冷一些,作物也长得没有下面好,但是这个位置却是灵泉最好的出水口,八方来泉汇集在一起,省下了不少运输成本和损耗。”
廖三娘一边向她介绍着,正把人往里头带着,忽地瞧见前面不远处的梯田旁边也有一伙熟人,笑着往前指,“看,秦老板,那个就是我干哥哥,他也带人上来看庄子了……咦,后面那位爷不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吗?”
秦乐窈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赫连煜了,他着一身玄紫长袍,北疆男人的身量优势卓然,即便周遭还有四五个男人围着,也是人群中最显著打眼的那一个。
她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了一股不太妙的直觉。
忐忑
赫连煜显然也没料到秦乐窈会出现在这里,双方视线隔空打了个照面,但都稳住了心神。
旁边引路的清瘦男人远远瞧见了廖三娘,朝赫连煜笑着介绍道:“顾公子,这位是舍妹,名唤三娘。”
说话间,廖三娘已经扭着腰凑近过去了,一双眼眨巴着在秦乐窈和赫连煜之间来回流转:“给我弄糊涂了,这,秦掌柜的,你们这?”
秦乐窈为避免说辞不一致选择闭口不答,递了个眼神给赫连煜让他来发挥。
男人和她交换了眼神之后,自然笑道:“顾某此前同秦姑娘在酒馆,就曾碰见过这位廖老板,说起来,那家名叫‘好再来’的就酒楼,也是陆兄的产业?”
陆思危一瞬间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廖三娘兴冲冲跑来跟他说的那位端州秦氏女赌神,旁边还跟着一个身量威武的男人,看着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哎哟,是是是。”陆思危一拍巴掌,“那天晚上三娘还跟我提起过,不曾想竟然就是顾兄你啊,可这可真是缘分一场。”
廖三娘还是云山雾绕着没弄明白其中关系,但她哥哥在笑,她便也跟着一道陪着笑。
陆思危主动向她介绍道:“这位顾淮兄弟,是北疆玄字号大营来的军爷,此前在虞陵也待过一段时日。”
北疆八大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后四营是平民百姓参军入选的队伍,而前面四字乃是将领营,统归将军帐管辖,能进去的,那都是世家大族的权贵子弟。
山庄沿着悬崖的天然峭壁打造了一处观山台,有宽阔的露台与凉亭,前面视野空旷无所遮挡,能完整地看见对面山上飞流而下的灵泉瀑布,落向层叠的山石,叠瀑回转间砸出了无数细碎珍珠般滚落的场景,煞是壮观。
秦乐窈和赫连煜坐在同一侧,对面是陆思危和廖三娘兄妹俩,四人中间搁着一方矮几,上面摆着几坛还未拆红封的好酒,和一些简单的下酒菜。
“顾兄弟,秦姑娘,这小地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是些山间野味,吃个新鲜,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陆思危率先举起酒盏。
一语言罢,陆思危吃了两口菜,状似无意向秦乐窈闲谈打听道:“我听三娘说,秦姑娘家里的生意已经做到上京去了?好生厉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