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这么冷的天,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挨得!”太后急的跺脚,立时埋怨起康熙,“皇帝你也太狠心,再怎么着,今儿可是正月初二,怎能让她这么跪着,弄个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呀!”
康熙蹙着眉道:“她这倔脾气,也是自找的。朕都不理她了,是她自己个儿要在门口堵着。”
太后怒道:“我不同你说,我要去看她们母子,万一她们有个什么,我不信你还能不理不睬!”
董鄂氏上前扶住她道:“太后,我跟你一起去。”
“咱们走!”
太后没好气地冲康熙甩了一下帕子,带着董鄂氏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康熙柠着眉来回走了两圈。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应了一声。
“你去看看,有消息立刻回报。
“喳。”
李德全起忙去了。
……
前前后后一群人进了太医院,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头都是鸡飞狗跳的。
郭络罗氏被绣书瑞冬合力按在了软搦上。
虽说并不是真的昏倒了,但是她在乾清宫前跪了一个多对辰,脸色自然好看不到那要去,嘴唇也是白的,手也是冰凉的,虽然走了这么几步,但腿脚依旧有些僵硬。
太医来看了,也说受了风寒,除了要吃药休息,而两个膝盖关节还得立刻用金针疏通活络,否则血脉不畅,还得老半天才能恢复。
郭络罗氏倒是不严重,怜儿格格也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弘旺的的确确是晕倒了。
一方面是小孩子受不住冷,他不像弟弟妹妹是被抱在怀里,而是跟郭络罗氏和张氏一样跪在地上,脸啊、手啊、脚啊,都是冰凉冰凉的,身子也有些冻僵了。
太医一面给他施针,一面就吩咐人拿热毛巾来给他擦手擦脸。诊断完了,又叫人直接在御药房里取了药熬制。
凌波肚子太大,行动不便,只能在旁边坐着看着,都是乌喇那拉氏带着绣书、瑞冬再帮忙。
她们乱乱哄哄的,太后进来的时候,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还是董鄂氏眼尖,一眼看见了被包围着的郭络罗氏,忙引着太后过去。
太医们赶紧给太后问安。
“免了免了,先治病要紧,他们都怎么样,有没有事?”
太医便忙回答了,说八福晋和弘旺小阿哥都受了风寒,弘旺尤其比八福晋更加严重,襁褓中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倒幸好没事,否则只会更加麻烦。
太后听说实际情况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严重,也松了一口气,看了弘旺的情况,太医们已经在有序地处理,然后才去看郭络罗氏。
“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儿就犯起傻来,你脾气再倔,能犟得过皇上啊?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太后握着她的手,又是心痛又是恼怒。
郭络罗氏原来在乾清宫门前倒不觉的,此时一躺下来,还真是浑身骨头都酸疼酸疼的,脑袋也有些发沉,喉咙里像堵了块破布,说话也带了鼻音。
“让太后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太后叹气道:“你这是何苦。”
郭络罗氏脸色哀戚道:“我知道我这么做,让皇上生气了,可是自从八爷被关在乾西五所,府里头便愁云惨雾,过年都冷冷清清的。
今天是年初二,家家户户都高高兴兴,我原该去舅舅家拜年,可是八爷被圈禁了,我哪里有脸上门。从昨晚上开始,弘旺就跟我们哭着要阿玛,他才这么大,什么都不知道;小阿哥和小哥哥还在襁褓里,也跟着哭,我,我这心里……”
她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呜呜咽咽掉起眼泪来。
太后心里便发涩起来。
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喇那拉氏都是为人妻为人母的,也都眼睛发红。
凌波道:“八嫂心里苦,皇玛姆一定也理解的。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八阿哥被圈禁,八嫂的天就塌了。不管怎么样,弘旺过了年虚岁才有五岁,小阿哥和小格格更是不用说了,若是从现在起就见不着爹,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太后本来就是为了八阿哥、九阿哥而回京,可是连日来,跟康熙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每说到这些事上头,便如同触了康熙的逆辚,几句话便说不下去。康熙如今就跟钻入了死胡同的牛,一心想把添堵的那道墙给撞塌了,怎么也不肯回头。
她也实在不明白,从登基到现在,就是年轻的时候,康熙也很少这样失态,当初一废太子,他固然也失望也痛心也愤恨,可是外表依然是冷静自持、坚忍不拔。为什么如今,对八阿哥、九阿哥竟是这样的武断狠毒,一棍子就要把他们从天下直接打进污泥里。
这时候,那边的弘旺在太医的紧急处理下已经醒过来了,张氏就在他旁边看着,弘旺一睁开眼睛,就弱弱地道:“额娘,阿玛呢?皇玛法肯让阿玛回家了吗?”
小孩儿的声音本就清脆娇软,此时弘旺身体精神都很差,更显得中气不足,楚楚可怜。
众人听着,心头都是一酸。
这只不过孩子盼望父亲回家的最朴素的愿望啊。
太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厉声道:“你去问问皇帝,他是不是真的要让他的孙子永远失去父亲?废了一个太子,关了一个十三,还要圈禁老八、老九,他预备把所有儿子都赶尽杀绝吗,他真的要做一个孤家寡人吗?”
这些话,是对着李德全说的。
李德全不知什么时候进的屋,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此时听到太后厉声拷问,竟是字宇诛心,忍不住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