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时候,付然的身形陡然僵住,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隔壁房间的窗户“哗啦”一声被砸碎了,窗帘被涌进来的热烈夏风吹得鼓胀翻涌,脚步落地踩得一地玻璃发出脆响。
像是充满死气的棺木里被强劲的藤蔓撬开,烈阳腾着活络的氧气强势的汹涌进来。
付然看向门口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双眼底烧红的浅色眸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最亲密过的人,带着窗外的蝉鸣和热风不可抵挡地闯了进来。
归位
宫祈安一身的黑色和第一次见面那天有些相似,恍然间那些拉扯暧昧和压抑从他们之间也不过才轮转了一个四季。
可他们能露出这种无法克制的眼神看向对方的日子,却好像早已漫长地翻过了整个世纪。
付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那一摞纸上,他扛不住宫祈安这样的眼神,可是宫祈安大步跨来的身形带着窗外温热的风,将胸腔里那颗心脏倏然拂过,血液重新向四肢百骸汹涌过去,烫得他移不开眼,直到近在咫尺。
手里那摞纸被夺走“唰”地扣在桌面上,宫祈安抓上他的手腕,他才从怔然间惊醒,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抵在了窗台边缘。
“直播开着。”他迅速压低声音说了句。
刚刚他坐在书桌前直播,右手边就是宽阔的阳台,他下意识瞥了眼屏幕里的镜头,发现他们站在在靠近右侧的位置,视角最高处只拍到了他们的腰际。
“我知道,”宫祈安的声音低得甚至有点哑,“都说了让你什么都别做……怎么就是不听话?”
付然的手堪堪撑着窗台,手腕被宫祈安抓得很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脉搏剧烈的跳动,一下一下撞进宫祈安虎口。
宫祈安看着付然重新抿紧的唇角,这让他又想起了付然刚才在回放里开口前长久的沉默。
在那段垂着眼睛沉默的时间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想宫祈安又他被拴住了?
想因为他的一整个过去才把他们熬得遍体鳞伤?
所以决定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它就不再特别了,因为把柄不再是把柄,过去的也会永远留在过去,他新年说的那句祈福“你得自由”才真的是说到做到?
他在刚刚27岁的这个生日里,一句为了自己的考量都没有,除了背负自己的痛苦母亲的痛苦,现在还要把宫祈安的也包揽在身上。
从头至尾一声不吭,仿佛他不会疼。
宫祈安的眼底被情绪激得干红,付然看了片刻喉结发涩刚想偏开头,后颈就被人一把按住。
隔壁的窗帘像是被风吹得忽然抖了一抖,长鸣不歇的蝉拖着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对面的墙上是被橘红色夕阳映出的大片光斑,却在中间被两个人影掩住了一片。
宫祈安吻过来的时候,付然吻了回去。
那一瞬间流离失所的灵魂重新归位。
而直播间里见到的景色却完全不同。
刚在付然起身朝窗外看去的时候,突然变化的光线让相机曝光了一瞬,在一片朦胧的白光里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盯住了镜头,可付然站起了身,他们只能看见腰部往下的范围。
他们看见付然转过了身,随之一个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了镜头前,将付然握着的那一堆证明扫出了镜头。
这是一个男人的手,露出的小臂肌肉结实紧绷,穿着黑色的工装裤,腿也很长,看得出个子很高。
他不容置疑地抓握住付然还要抬起的手腕,推着付然倒退,他们步伐交错脚步凌乱地退到镜头边缘,付然的手指微微屈起勉强撑着窗台边缘,大约是被抓得太紧得缘故,镜头里甚至能看见手背上的血管从骨骼上蜿蜒突起。
接下去的画面就忽然静止了,也没再有任何声音。
有的人开始把音量调到最大贴到耳边,可也只勉强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了点什么却听不太清。
像是关掉了麦一般,但分明能听见他们因为站得太近裤子摩擦时发出的轻微响声。
但接下来的动作和声音都失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付然的手忽然微不可查地一抖,从堪堪撑着窗台边缘的位置滑了下来,所有人都以为直播卡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弹幕里从最开始连片的“谁来了”,“是个男的”,“卡了?”变成了现在整篇的问号从头至尾刷了起来。
付然手落下来的瞬间,那个男人的手也跟着往下滑,但却在下一秒突然倒退了两步。
付然盯着宫祈安,饶是他这么镇定的一个人也差点把宫祈安推到五米开外,他知道宫祈安刚才是要去抓他的手。
太阳穴都后怕得抽了下,他先无声地冲摄像头抬了下下巴,接着向宫祈安扬起眉毛。
宫祈安舔了舔有些湿润的嘴唇,又看了眼相机。
付然看得出来宫祈安大约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把相机关了,于是他朝宫祈安皱了下眉。
宫祈安很轻地“啧”了一声,片刻后叹了口气也没压着声音,直接跟付然说道:
“那咱俩之间的帐之后另算。”
他的声音一出,直播间是真真正正的卡了。
没过一会儿,付然就看见有弹幕说:
“直播间卡得都黑屏了,只能看见弹幕在刷”
“怎么刚才直接给我卡出去了呀?!”
“卧……槽……这是谁来了啊!”
付然开始直播之后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此刻他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来电提示,接着宫祈安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