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往前行了一个时辰才停下。
云莺和穗儿从马车上下来时,感觉腰酸腿麻,被颠的七荤八素。
但两人都无暇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东西,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沿途忙碌的百姓吸引住了。
已经到了三月下旬,该插秧了。田地里挤挤挨挨全是人,老的小的,以及正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大家弓着背,手上忙个不停。
放眼望去,稻田上出现一块儿一块的新绿,再看看百姓们黝黑朴实的面孔,那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同样还有些穿着官府的差役,行走在田间地头,他们有的手中拿着亩仪,有的拿着绳套。
云莺曾经专门了解过,在现有的测量工具中,亩仪是现在官府中最流行的工具。亩仪由一个木架与一个测量器组成,通过移动测量器,可以测算出土地的角度和长度,进而计算出面积。
这种测量工具较精细,使用时误差小,但对测量人员的要求比较高,需要测量人员有一定的经验和技术。
反观另一种测量工具,也就是绳套。
绳套测量时精确度不高,但因为南方地方大多不规整,亩仪在南方使用很受限,是以,在南方测量田地,往往需要两者搭配。
云莺想到这些从书中看来的消息,再看看现场那些或是拿着绳套,或是拿着亩仪的差役,就没有太惊讶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随雨已经往她手中塞了纸笔过来。
云莺以为这是要让她记录数据,可她明明看见了,在那测量人员旁边,是有专门的人在记录的。
所以问题来了,她手中又被塞来的这些纸笔,到底是想让她做什么?
云莺问随雨,随雨就挠挠头,“让你拿你就拿着,总有用处的。”
随雨又指指正在与旁人叙话的二爷,“你去二爷哪里,若二爷说了什么有用的,你就记下来。”
云莺默了默,随雨不耐烦了,“快去啊,赶紧的。”
云莺走过去,二爷正在与以为老农说话,那老农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看他穿着富贵,那些县衙的差役又对他恭恭敬敬,那就是猜,也知道这人怕不是县衙里的官人了。
老农被问及家有多少亩田,最近耕作人手可足,往年雨水如何,可有开荒打算,以及十里八村可有有名望的人家,家中是否雇佣了佃户劳作,给多少赁金,那些人家大致有多少田地……
老丈都照实说了,不敢有丝毫隐瞒。
老人家牙齿都掉光了,加之说的是云归县的地方方言,云莺听得很困难。
反观二爷,他就像是地道的云归县人一样,与老丈对话全程没有阻碍,加之语气温和,很快让老丈放开了手脚,最后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所以……究竟是让她过来记录什么的?
云莺站在二爷身后两不远的地方,手中的炭笔在雪白的纸张上不时划拉两下。
她记录的都是一些勉强算是有用的数据,就比如二爷方才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这些东西很零碎,只问这一个人,根本不具备参考性。
难不成二爷还准备拿这些问题,找不同的百姓做答,然后从这“调差问卷”中,看一看百姓对开荒的看法。那问其余问题呢?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总归是有的吧,就比如了解民情。
但这应该没到记录的程度。
云莺心中有所怀疑,可她不敢说。
她只能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二爷与老农终于说完话了,他掉转身往回走,而云莺就站在路中间。
乡下的小路,非常非常狭窄,撑死也就过一辆牛车,其余地方,都被百姓种上了庄稼。
云莺不过出神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来,二爷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她就这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二爷,看着他胸脯微微起伏,喉咙似难耐的上下滑动了两下。随即,她恍然大悟一样,脸色突然变得爆红,慌忙避到一边去。
二爷从她身边走过,往远处行去,云莺拍了拍火热的面颊,又赶紧跟上两步。
这一上午,他们转了三个村落,每个村落中,都可以看见拿着绳套和亩仪的差役。
当然,更多的,则是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的百姓。
他们看见二爷与他,总会露出敬畏的模样,那那些小姑娘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又总是会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日头越发热了,云莺即便不再害羞,面颊上却依旧是一片绯红。
正在她思考,下次若还要陪着二爷出来,最好拿一顶帷帽时,随雨走过来,将一个装满水的水囊递给她。
还未等云莺推让,随雨就说,“给二爷送去。”
将水囊塞到云莺手里,随雨转身就走远了,他去寻了雷霆,将另一个水囊交给他,随即两人说着话去寻那些丈量田亩的差役。
穗儿就跟在云莺身边,件云莺看向她,穗儿赶紧往后躲,一边躲还一边说,“姑娘,我怕二爷的。”
那模样,如临大敌,如果情况允许,穗儿现在就就能给云莺表演一个临阵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