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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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三月十五,为祝观音节,苍山脚下洱源县城家家户户做了蒸糕和凉粉,茈碧湖附近有群着长穗白帽的姑娘们在表演跳舞,男孩儿们身穿扎染马褂手拍八角鼓,兴高采烈的伴着奏。
而四百公里外的一家麻将馆,脖颈露出虎头青纹的男人正联合隔壁桌的光头赌得欢畅。
一张二饼下去,对座的人叫嚷:“胡了!”
便推倒整齐的牌。
虎皮伸脖子看了看,骂:“狗日的,再来再来!”
小金刚在隔壁桌,听见动静笑:“你又输了?”
“老子手气不好!”
隔壁桌的人接:“不是方位不好吧,我昨天坐那儿也输。”
“是嘛?”他想了想,冲着左手边的人,“跟我换个位?”
那人不大愿意,看他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敢不愿意,于是默默起身和他换了个座儿。再坐下去不到两分钟,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不知道是谁却也接起来。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两三句话的功夫,他便呆若木鸡,霎时牌也不打了,火急火燎站起来还不小心撞倒手边的茶。小金刚问他怎么了。
他转头时仍呆呆的:“我妈去世了。”
小金刚抓牌的手一顿,接着撂下牌,匆匆站起来随他一块儿走出去。
虎皮的母亲便住在四百公里外的苍山脚下,她十七岁结婚,丈夫死后未改过嫁,这么多年念经拜佛一直一个人住着。因头天下雨地上的水未干,老人家蒸糕时路过天井,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那么倒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
老杜得知这事后带着兄弟伙齐齐赶去洱源,路上虎皮鲜见的安静,不吃东西,连水也没喝上几口。到时亲友已备好灵堂,他身为长子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接受众人对生母的凭吊。
老杜一帮人是挚友,挨个端着一盘米和蚕豆祭奠,轮到蒋毅时他留意跪在灵前的虎皮,那大一块头哭得像个孩子,夜里他着人安顿好老杜他们,便睡在灵柩旁的木板上,颓废的模样就连不善表露感情的老杜也唏嘘一把。
蒋毅和秦淮被安排在邻院,入口一面门楼,楼面贴有青砖拼成的凸面图案。
主人家热情,虽因丧事忙得团团转,却也□□出来招待他们,二人进院便端出乳扇和热茶。
“挪为你。”
蒋毅回礼,那人听他会说方言,霎时愣了愣,接着却没了好气。
“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带他做什么大生意,他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妈妈。”
十七八的少年,面色红润,双目清明,仰直了脖子怒视他,似费足了勇气。
蒋毅想解释什么,念及此时的身份却百口莫辩。
“你在这干什么?”
来者是孩子的父亲,怒目圆嗔赶走他,又小心赔笑示意他们歇息。
二人拉扯间蒋毅听见大人说:“乱讲什么,这些人凶狠,他们都有枪的……”
因着他们脚下匆忙,转眼已行至院口,再往后说了什么便听不清了。
他立在门口,手里还端着男孩儿刚才送来的热茶,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秦淮拍拍他的胳膊悄声道:“都会好的,总有一天你的枪会用在该用的地方。”
他看着她,默不作声点点头。
直到夜里睡觉秦淮才敢再议论:“我以为他只会吃喝嫖赌,没想到还是有人性的。”
蒋毅搂着她:“再怎么坏,在他妈面前永远是孩子。”
隔天一早下起了雨,外请的和尚为虎皮的母亲念经超度。白族办丧事讲究,上桌的菜肴一律清淡不能见红,因大伙都伤心感怀也没怎动筷子,象征性吃过饭后轮到抬棺。
那会儿雨势渐大,虎皮带头领着亲戚匍匐在地时被雨浇了个透。几人抬着棺材从他身上越过,他又是一阵痛哭,洒出的冥钞纸币雨水秒褪色,红黄交替的涓流浸着他穿在身的孝衣,杂交的颜色泥泞不堪,十分狼狈。
等匆匆忙忙办完丧事,老杜一行人不便多留,便提出返程。虎皮因着后续还有一些琐事未解决,加上伤心过度,暂时不同他们一道走。
老杜理解他,走前安慰:“难得回趟家,你就多住一阵。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一点。”
他红肿着眼睛点头,胡子拉碴送了他们一程。
这么一折腾,返程的路上大家都疲了,断断续续补觉的功夫又到了家。
接下来几天尚且平坦,蒋毅一行人按部就班过日子,老杜每天待家里养养花,顺便盯紧了桑雅,桑雅虽不怕他却也忌惮,加上上回的警告也不敢过多纠缠蒋毅,每天夜里疯玩白天猛睡,好歹是消停了。
惟小金刚耐不住寂寞,先前有虎皮作伴,二人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虎皮突然不在他很不习惯,玩石头也觉得没意思,便成天流窜各种场所赌博,来者不拒,大小都赌。
这天刚好流窜至观音塘附近的小茶馆,落座后不足两小时,赢了大概四五百。其右手边也是一位老手,见他赌运盎然不免对他多加留意,这一留意便瞧出了破绽,不想他竟趁出牌时间歇从桌面捞牌来换,动作迅速轻易看不出来。
有人疑:“怎么又一个三万,前面我已经打了最后一个三万,不是牌不对吧?”
于是四人理牌,略微过数便知无异,统共一百三十六张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