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白皎,就连林昭昭此刻也是心绪难平,半月前,她还在老谷主的院子里,与老谷主一起品茶,一起论剑,老谷主看待后辈的眼神,永远是慈祥与疼爱,那样温柔的目光,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
蔷薇楼的人偏挑他们离谷的时候动手,就是为了避开既明派与镇抚司的锋芒,如果他们当时就在谷里,青羊谷绝对不会是今日的情形,可是蔷薇楼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
林昭昭所想的,也正是陆鸣筝所想,陆鸣筝深知蔷薇楼的势力已经浸染朝堂,因此镇抚司此次在海宁镇的行动格外隐蔽,除了皇上,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动向,所以他们的行踪,也绝不会是沿着镇抚司这条线获得的线索。
当日在青羊谷中,知道镇抚司来意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陆鸣筝几乎可以断定,青羊谷里有人里通蔷薇楼,走漏了他们的行踪,不然也不可能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蔷薇楼便带着人杀进谷里,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避瘴的丸药。
其实除了青羊谷的人,还有两人也存在嫌疑。
陆鸣筝看着前头的程峰与林昭昭,海宁镇的事,是自林昭昭始,若不是林昭昭将他引向海宁,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难道既明派真的怀抱对骧国和镇抚司的余恨,明以蔷薇楼做饵,暗中引导镇抚司和皇室牵涉其中。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可就是被这小丫头耍得团团转了。
“陆大人,你在想什么呢?”
顺着这声音,陆鸣筝看向了林昭昭。
“我方才喊了你几声,你都没有答应,船员已经落了锚,可以下船了。”
林昭昭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和忧心,从她初闻这个消息便是如此,随着他们离青羊谷越来越近,这份焦急和忧心便更甚,如果她真是内鬼,那陆鸣筝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性,竟连情绪都能掩饰得如此滴水不漏。
“我方才在想,蔷薇楼进攻的时机如此恰当,偏等我们这些有一战之力的人都走后方才动手,会不会在青羊谷里,早就埋好了他们的内应。”
林昭昭抿着嘴唇,她虽然也是如此想的,可此时的青羊谷已经伤亡惨重,再推断青羊谷里有人里通外敌,恐怕白皎会更加承受不住:“推论也只是推论,如果没有实证,陆大人还是不要轻易将这番话说出来为好。”
或许在青羊谷的人看来,他们这一场灾祸,都是镇抚司的人带来的,镇抚司不曾上门求青羊谷相助,蔷薇楼的人也不会狗急跳墙,要了老谷主和谷中众弟子的性命,若是陆鸣筝再提内应之事,两方的矛盾只怕会愈演愈烈。
几人来到山下,此时的青羊谷与他们离去时已经是大不相同了,蔷薇楼的人不仅在谷中大肆屠杀,更是试图放火烧山,如今火势虽然早已被青羊谷的人扑灭,但是从前郁郁葱葱的山谷,如今也是满目疮痍。
自进了山门,白皎便一路飞奔,每往前走一步,每多看一眼谷中此时的境况,她的心便更沉一分,直到来到青羊谷的正厅,看到身负重伤的师兄正勉强支撑病体,指挥弟子们救助伤员,白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师兄!”
白清见到白皎,绷着的一根弦才终于松了些许,他松开了弟子搀扶的手,将白皎的手握在手中:“师妹,你回来了。”
“师父呢,师父呢!”
在白皎的哭喊声中,白清闭上了双眼:“师父的尸身,就停在厅里,当时师父以一己之力,击杀数名凶徒,为了阻止那妖女放火烧山,师父与她在火海中一战,那妖女暗中埋伏了数人围攻,师父,师父不幸战死,等我们从火海中抢出师父的尸身时,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师妹,别去看了。”
白皎松开白清的手,便往正厅冲去,几名青羊谷弟子试图将她拦下,可哪里拦得住她,正厅里停着很多具尸身,其中一具,就放在往日老谷主授课的讲坛上,尸身上裹着白布,白皎跪倒在讲坛边,双手颤抖着,缓缓拉开裹尸布。
白布下,是一具被烈火灼烧过的尸体,却依稀能看出老谷主的遗容。
“啊!啊!”
白皎一生,从未如此痛哭过,老谷主常说,她是一个拿得住的姑娘,无论遇上什么烦难事,她总能开解自己,既不喊苦,也不喊疼,默默地做着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却还是无法承受,是老谷主将她带大的,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可老谷主对她而言,甚至比亲生父亲还要更亲,是蔷薇楼,蔷薇楼夺走了她的师父。
白皎这几夜根本无法入睡,当她提着剑,睁着血红的双眼,往厅外走去时,林昭昭不得不将她拦下,她能猜到白皎此时要做什么,可是此时放她去闯蔷薇楼,那无异于是放她去送死。
“林姑娘,你别拦着我,她蔷薇楼杀我恩师,此仇不共戴天,我白皎就是豁出自己一条命,也要将她们碎尸万段!”
林昭昭只能一把将她抱住:“白姑娘,冷静,白皎,你听我说,如今你的师父死了,师兄妹都重伤,你想,如果蔷薇楼此时在骧国散播疫病,那还有谁能救这天下的百姓,你师父若是还在,你觉得他是希望你能替青羊谷继续散播救命的火种,还是希望你为了替他报仇,枉送自己一条性命。”
“可是,可是……”
白皎伏在林昭昭肩上,泣不成声,林昭昭强忍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她轻轻地拍着白皎的背:“你相信我,或早或晚,我们一定会替老谷主报仇的,到那一天,我们会让蔷薇楼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