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绎含笑送走太医,转头随手?将药方一团,便?要投进茶水里。
纸团已经悬在空中,裴含绎的手?顿住,又收了回来。
他想起这两年越发多疑的皇帝,宫中无数双隐隐窥视的眼?睛,倦然道:“照着去司药房抓上一份,按量配好,加双倍水,小火熬煮。”
怀贞和竹蕊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裴含绎道:“熬好之后,倒在窗前花盆里。”
竹蕊:“……”
“没用的东西。”裴含绎微嘲,“我来看看。”
景涟听话地将手?伸过去。
裴含绎搭脉沉吟片刻,眉梢轻动?。
那太医开的方子虽只能称之为聊胜于无,有一句话说?的却没错。
景涟缠绵不去的热病,的确是由情志不畅、心怀忧思而起。
但这忧思并非一朝一夕,绝非遇刺后这短短三?日酿成?。
他的目光落在景涟面?上,不自觉多了些审视与估量。
一位世人?眼?中骄矜尊贵、宠爱无双的公主,何以会长日忧思难解,以至积累成?疾?
他的眼?睫垂落,纤长有如蝶翼,自然而然遮住眼?底沉吟。
待他开口时,依旧气定神闲,平缓如常。
“不要紧。”裴含绎提笔写了数行,“按这个?吃,那些温补的药,吃倒是吃不死,病却是能病死。”
景涟点点头,竹蕊上来接了药方,行礼退下。
裴含绎微笑道:“你也忒没防备心了,若是我开错了方、用错了药怎么办?”
“那就吃死我算了。”景涟怨气冲天道。
这怨气自然不是对着裴含绎去的。
后宫忽传喜讯,何昭媛宫中的王宝林诊出三?个?月的身?孕,皇帝喜悦,已经擢升王宝林为才人?,赐号为祥。
皇帝这几年冷淡后宫,文充仪得宠,一个?月也只能见皇帝三?五次,宫中许久没有儿啼声了。
今年朝中宫中诸事频发,后宫中又许久没有新生儿,这一胎无疑极受皇帝喜爱重视。
不过景涟倒不是害怕还没有影子的弟妹生下来就要分走自己的宠爱,她真正不悦的是,祥才人?本为何昭媛侍女,因为容貌清丽被何昭媛举荐给皇帝。
祥才人?身?份卑微,位份浅薄,她的孩子生下来,多半也要由何昭媛抚养。
无论是从圣心,还是其他方面?来说?,这对秦王母子都是大大的好事。
秦王母子喜悦,景涟就该不高兴了。
她仰起头,攥住裴含绎的衣袖,认真问:“东宫政务处理完了?”
裴含绎道:“今日事少,来之前已经见过了几位属官。”
他并不多提,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