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果然并非他的想象。
“来赌一场吧。”
周熠眉眼桀骜凌厉,带着年轻男子独有的癯烁侵略性,“如果你赢了,这些事情我就烂在肚子里。”
赌法很简单,两公里的赛道,两人朝着对方驱车而行,先踩下刹车的人输。但谁也不知道鲁莽和意外会不会先胜利一步,带来万劫不复的死亡结局。
在场一众富家子弟听见周熠让赛场工作人员做下的准备,急忙劝说谢无臻别同意,见谢无臻无动于衷,又对周熠道,“冷静周哥!就算你再讨厌你姑姑,也不能要她命啊!”
周熠的发小林冉偷偷拿出电话,想要通知周家大哥来阻止周熠,但周熠直接卸了他的手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里,“背刺我?”
林冉也不心虚,“你和其他人玩就算了,怎么能和姑姑玩,姑姑那么柔弱,万一伤着可怎么办……”
周熠一脚将嘚啵嘚啵的林冉踹开,“滚蛋,见色忘义的糟心东西。”
他和谢无臻分别上了车。
谢无臻很久没有开过车了,但她上车后,动作倒并不生疏。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引擎轰鸣,她高速行驶出去。
包括周熠在内,谁也没有想到谢无臻会“贴地起飞”,这种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的状态,驾驶人只会更加清晰感受到那种车辆不受掌控的失衡感,这时路上随意一颗小石子或者一方小水洼,都有可能导致车辆侧翻。
旁人都认为谢无臻是慌了神了,但周熠却明白这个女人向来情绪空乏,她对自己在做什么绝对清楚。
周熠深邃的双眼掠过一抹棋逢对手的兴味,他左耳耳钻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越发显得桀骜不拘,盛气凌人。
因为高速,谢无臻耳边并没有什么胎噪,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现实和记忆来回拉扯,忽然间,她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情。
二十二岁,她大学毕业,凭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韩氏实习。
二十三岁,她和彼时的韩氏少董韩应蔚谈起了地下恋,那年韩应蔚二十五岁,他收养的孩子韩衡十岁。
三十一岁,她同意韩应蔚的求婚,同年年底韩应蔚死亡,已经成年的韩衡继承了韩氏。
她知道韩衡恨她,但她在韩氏的一切是她经营多年的成果,没道理韩应蔚死了她就放弃,所以她依旧选择留了下来。
接着,在高层示意下,她被安排了大量的无效工作。孤立排挤,打压陷害,造谣甩锅……这些事情接踵而至,她总是被刻意隐瞒各种必要的信息,导致她的工作接连出现问题。
而想要踩着她上位的同事一旦抓住她的把柄,就当众含沙射影贬低讽刺她,利用一切机会使她难堪。就算她无视这些,专注于工作,功劳也会被别人抢占,哪怕她掌握了绝对性的证据,高层也没有一个愿意肯公平处事的。
人人都以为她被这么对待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韩衡这个新上任的总裁野心勃勃,想要清算旧元老,在关键位置安插进自己的人,却不知道她和韩衡这对准母子背地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三十四岁,她离开了韩氏,现实就是这样,她和韩应蔚还没有领结婚证,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但韩衡却是韩应蔚实实在在经过合法程序收养的儿子。
韩应蔚一死,韩衡背靠整个韩家,这几年成长飞速,手段越发狠辣,她继续耗下去只能是徒劳。
谢无臻先是去了国内其他出类拔萃的企业应聘,她的履历实在漂亮,许多公司都表示愿意和她进一步详谈,但当第二天接到了韩氏的消息后,又全都用各种理由推脱了。
而后她便选择创业,多年的工作经验和出色的商业嗅觉让她初期走的十分稳当,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直到在应对一个大公司的做空时,所有的关键人员在临了的一刻因为被韩衡买通反了水,让她不仅与原本的胜利失之交臂,还欠下滔天的巨款,被起诉限制出境资格。
那段时间她变卖了全部能够变卖的东西,韩应蔚曾经送给她的所有不动产也抵押了出去,她租着五平米不到的老破小暂时落脚,追债电话和催债短信不分昼夜地缠着她,还有专门追债的人不定期闯入她的住所砸东西。
她强撑着还完了所有的债,然后回了白城,回到了那个她一直以来看不起的村庄。
钱啊钱。
没什么比起钱更重要了。
她所有的努力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谢无臻对自己说,如果再回到那种日子,她宁愿去死。
此刻,她和周熠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两百米,她反而加速了。
“疯了吧她!”赛场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脑海里全都闪过这样的念头。
周熠目光霎时沉凝,脸上表情完全消失。
一百米。
五十米。
太近了,近的周熠可以看到对面挡风玻璃后,谢无臻那张姝艳浓烈的美人面。
她
神情明明那么冷静,却又那么疯狂。
二十米。
八米。
“操。”周熠手心出汗,他率先踩下了刹车。
此刻他和谢无臻两车的车头紧紧挨着,只再晚哪怕半毫秒,两车就会直接撞击爆炸,他们亦会葬身火海。
周熠心跳加速,他双臂撑在仪表台上,背脊上的肌肉块块贲张,衣服早已经因为汗水紧紧黏着后背。
他看到谢无臻对他微微勾唇,夕阳从车窗倾斜下来,挥挥洒洒,她半笼在渺淡疏凉的光影中,似妖似魔,娇艳欲滴,仿若深渊里盛开的带着糜烂风情的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