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以至此,再找理由倒显得她有几分欲盖弥彰了。何欢不否认,卸掉伪装的情深面孔,认可陈牧成对她的洞彻:“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牧成不改色,很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要一个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不爱他。”他问:“一点也不爱,是吗?”
“这重要吗?”
陈牧成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你带杨乘泯走,去哪去哪个城市余子平呢他怎么办你不管他了吗?”
何欢绕开了他所有直击:“我已经在找律师办离婚了,很快结果就能出来,也麻烦你帮我告知他一声吧。”
既然做得这么充分吗。是早就有打算了是吗。明明这么多年都有离婚的机会,偏偏在现在才离。这么多年都有认回杨乘泯带杨乘泯离开的机会,偏偏现在才认回他带他离开。不管不顾用力抓住他依附,像依附墙体的攀缘植物一样,是因为你终于发现原来杨乘泯也可以使你轻盈,而不是只能拖累你的包袱是吗。
发展到如此糟糕的这里,陈牧成要怪谁。怪那个出意外的孩子,怪杨乘泯救那个孩子,还是怪那个让她认出了他的记者。
陈牧成在心里摇了下头,谁也不怪。
他很尖刻道:“你为什么自己不说?”
“还是算了。”何欢勉强地笑开,“你和他住在一起,好像由你去让他做心理准备会更好。”
是她也觉得她突然吗。是她也觉得她突兀吗。是她也觉得她像一个不讲一点道理就硬生生闯入杨乘泯世界的人吗。所以来让他当这个坏人是吗。
天已经很晚了,铺袭着暗下来的时候浓得像挥泼一瓶墨。陈牧成扫一眼时间,离一个小时还有十五分钟,离杨乘泯回来也还有十五分钟。
陈牧成的眼神极冷,一把锋芒凛凛的锐利刀子。
“我会告诉他的。”他说。不等她送客,自己先一步抽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掉话,也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他会不会跟你走,那就是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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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虐了,大刀来袭。明天晚上也更
他的答案
晚饭选在一家湘菜馆,是老店,味道好,人多,生意火热。
但陈牧成没太大心思吃,随便点了几个菜,嘴里含着酸奶吸管,盯着他对面的杨乘泯出神。
他一直在思考,来的一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告诉杨乘泯。就要这样直接说吗,说他的妈妈想带他走,想带他离开这里,想带他去过别的新的生活。
杨乘泯会怎么想,会和他一样觉得她奇怪吗,还是也会和他一样,透过外表这层去洞彻到里面更深那层。
走出那扇门前,何欢最后的回答是他会的。她说杨乘泯会跟她走的。
那么信誓旦旦,那么武断笃定,让陈牧成觉得好笑。
她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她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她是不是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么多年,她在杨乘泯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他丢下,对他不闻不问,像丢一个垃圾,丢一个再也不想捡起来的物件那般干脆,凭什么认为现在仅仅只是口头上认回杨乘泯不作任何实质性的付出杨乘泯就会对她百依百从。
可陈牧成根本没有来得及笑出一声,讽刺的也好,嘲弄的也好,冷嗤的也好,全被何欢一句话堵在喉咙里。
“他会跟我走的。”她去翻多年前的那个画面,人陷进去,眼睛似笑非笑,似感慨非感慨地弯了弯。
“他当年那么小。”她展出手上下比划着什么,不确定的语气如同在丈量那时候那个被她丢下的杨乘泯的身躯。
“五岁?四岁那么小,我让他理解我他就理解我,我让他听话他就听话,不跟我哭不跟我闹,说他会懂事好好听爸爸的话,这么多年,我让他不要回来找我他就真的从不回来让我为难。”
“他太为我着想了。”何欢说:“现在我要带他走,他也不可能不跟我走的。”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妈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妈妈为什么是不爱孩子的,妈妈为什么甚至是会仗着孩子的爱来肆无忌惮行凶作恶的。
杨苍也好,杨乘泯也好,陈牧成自己也好,在关于妈妈这个身份的问题上,陈牧成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得到过一个可以不令他那么困惑的解答。
饭菜上齐了,陈牧成沉默地夹了一筷子肉丝。吃到嘴里,味如嚼蜡。
“不开心?”他的兴致太差,以往吃饭前总要像只鸟一样叽叽喳喳半天,现在安静得反常。
杨乘泯放下筷子,本来是面对面的距离,他这下坐到他旁边,在桌下下面一根一根玩他的手指,问:“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陈牧成挪一点身子看杨乘泯,“哥,你喜欢这里吗?”
“哪里?”
“这里。”陈牧成说:“洛山。”
他总是毫无预兆地说一些没头没尾让杨乘泯费解的话,杨乘泯倒也有那个耐心陪他说。但他开口,没回喜欢,也没回不喜欢,而是讲:“我在这里什么都有。”
是啊,他在这里什么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业,自己平淡又足够满足的生活。那他大概也不想离开这里,那他会为了她甘愿舍弃这里的一切离开这里吗。
陈牧成点点头,把杨乘泯卷给他的卷饼塞进嘴里。他看杨乘泯挽着一节袖口专心给他挑他那碗鱼汤里的鱼刺,他郑重地有感而发:“哥,你要开心一点。”
杨乘泯问:“为什么这么说?”